每当说到贾珍和秦可卿的奸情的时候,相应的,就会有人感叹贾蓉,这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的妻子明明被父亲长期占有,居然一声不啃,居然忍得住,无论对贾珍还是对秦可卿,都是唯唯诺诺,没一点脾气,还是人吗?
但是,我想告诉大家的是,贾蓉绝对是个人,而且是个聪明人。所以,其实他也有人的感情,对于这件事情,他同样有恨,只不过他把这种恨埋藏在心底而已。对贾珍他有恨,对秦可卿,他也有恨。至于这种恨是怎么表现出来的,容我慢慢说。今天,就说说贾蓉对秦可卿的恨。说老实话,这种恨,隐藏得太深,轻易是觉察不到的。
我实在是太佩服曹雪芹的叙事功力了,居然能把这种恨的深藏不露也写出来了,写了,但是让你轻易觉察不到。曹雪芹,你太厉害了!不服不行啊。他不仅写了这种恨,而且关键是写的和实际情形一样的不易觉察,这就高妙到极致了。也就是说,曹雪芹的文字几乎是可以再现当时的实际情形的。
好吧,说了那么一大堆废话,我就说说贾蓉到底有多恨秦可卿吧。说实话,我读了那么多年《红楼梦》,也是这次才读出来的,嗯,曹雪芹,算你狠。
第十回,贾珍关心秦可卿病情,特地托冯紫英请了名医张友士来给秦可卿看病。贾蓉引领张友士给秦可卿看病的时候,有两个细节,引起了我的注意。
第一,在引领张友士进到秦可卿卧室看病,当着秦可卿的面,贾蓉和张友士说了一句很无情的话:
贾蓉道:"先生实在高明,如今恨相见之晚.就请先生看一看脉息,可治不可治, 以便使家父母放心."
这句话,初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细细琢磨,问题大了。
1.什么叫“可治不可治”?可治怎样?不可治又怎样?当着病人秦可卿的面,直接问秦可卿的病可治不可治,这是相当残酷的。可治就是病能治好,万事大吉。但是不可治呢?那后果是相当可怕的,那就是个死字。只不过是当着秦可卿的面,贾蓉收敛了一些罢了。贾蓉这样话,当着秦可卿的面这样说,在告诉张友士的同时,难道不是在告诉秦可卿,他贾蓉已经没有耐性了,这次请名医看视,就是要给个决断,你秦可卿还有救没救?这句话,说得相当冷酷。一是不该当着病人这样说,这是起码的同情,更别说夫妻,二是贾蓉此刻,根本不顾及秦可卿的感受,只关心结果,说白了就是只关心秦可卿还活得成活不成,三是关键贾蓉说这句话,稀松平常,就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寒气直透纸背啊!
2.什么叫“ 以便使家父母放心”?简直是天大的讽刺!秦可卿TMD是谁的媳妇?按照常理,最关心秦可卿的应该是贾蓉,是这个丈夫,公婆有的时候是很冷酷也不为过的。但是,这里,情况反了,贾蓉无所谓,反而是公婆异常的关心。这个我说过的,尤氏关心是因为贾珍关心而且不知道贾珍和可卿私情。这也是大大的反常!这也是大大的无情!
所以,我以为,贾蓉这句话,当着秦可卿的面,当父母不在场的时候,其实他的愤怒,对父母,对秦可卿的愤怒,未必是压得住的!
第二,如果说当着秦可卿的面,贾蓉还有所顾忌的话,等到张友士号完脉,出来之后,贾蓉的问话就更加赤裸裸了。这是在一次看病之中,贾蓉第二次发狠的问话:
贾蓉看了, 说:"高明的很.还要请教先生,这病与性命终久有妨无妨?"
这个时候,秦可卿不在场,贾蓉已经顾不得许多了,直接问这个病,会不会死人了。看来,贾蓉很关心这个病会不会导致秦可卿死亡啊。如果,贾蓉是心情沉痛的问这话的,我们可以理解为爱妻深切,但是,至始至终,贾蓉都是很淡定的,这就只能理解为贾蓉巴不得秦可卿死了。他要得到一个准信,秦可卿到底会不会死?什么时候死?他要推算一下自己的这种屈辱的生活还要过多久,自己要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第三,所以,接下来的结果,就是这样的:
先生笑道:"大爷是最高明的人.人病到这个地位,非一朝一夕的症候, 吃了这药也要看医缘了.依小弟看来,今年一冬是不相干的.总是过了春分,就可望全愈了. "贾蓉也是个聪明人,也不往下细问了.
这个话,其实是反话正说。张友士其实已经回答贾蓉了。治得好,也就是到明年春分,这句话的反意就是,如果治不好,明年春分,秦可卿同志,也就该寿终正寝了。所以,才有“贾蓉也是个聪明人,也不往下细问了”。还问什么呢?答案已经有了。贾蓉知道了,自己的这种王八日子,有可能只要熬到明年春分,就到头了。
所以,只要细细琢磨出这两句话的意思,我们就可以知道,表面上对秦可卿异常温顺,小夫妻两从未红过脸的贾蓉,在他的心底,是如何的恨秦可卿,他巴不得秦可卿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