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书于明末清初的《醒世姻缘传》,是一部以姻缘描写为切入口,叙述两世恶姻缘的百回世情小说。
它上承《金瓶梅》,下启《红楼梦》,在我国古代文学现实主义白话小说的发展中起到衔接作用,是第一部当朝人写当朝事的百回白话小说。
胡适称其为“是一个时代那个时代至少有几百年上的社会写生”,“是一部最有价值的社会史料”。
徐志摩夸其为“五名内的一部大小说”,张爱玲则强调它能和《海上花》相媲美。
这部书最有特色的地方,是刻画人物之“丑”,而不是“美”!
《醒世姻缘传》着力塑造的主要人物薛素姐,出嫁前知书达理,是大家闺秀的代表,婚后却凶悍异常。
薛素姐是一位娴静、温良的淑女,单纯清洁,出生于一个致仕的小官之家,从小性情温和,娴淑知礼。书中第四十四回写到狄母提亲:
“霎时交了二月初十日,狄婆子自去上头,先送了两只活鸡、两尾鲜鱼、一方猪肉、一方羊肉、四盘果子、两尊酒。薛家叫了厨子,置酒相候。狄婆子吃过茶,坐了一会,到了吉时,请素姐出去,穿着大红装花吉服、官绿装花绣裙,环佩七事,恍如仙女临凡。见了婆婆的礼,面向东南,朝了喜神的方位,坐在一只水桶上面。狄婆子把他脸上十字缴了两钱,上了蒂髻,戴了排环首饰,又与婆婆四双八拜行礼。”
再看看这首诗,绝对是美女:
“柳叶眉弯弯两道,杏子眼炯炯双眸。适短适长体段,不肥不瘦身材。彩罗袱下,烟笼一朵芙蓉;锦绣裙边,地涌两勾莲瓣。若使雄风不露,争夸洛浦明妃;如能英气终藏,尽道河洲淑女。”
薛素姐出嫁时可谓漂亮庄重,落落大方,而且婚前在性格上也没有丝毫偏颇,懂得尊重长辈,团结兄嫂,知书达理,符合中国古代封建社会对女性的一切标准和要求。
狄母见了也甚喜爱,夸她“好不温柔雅致,娇媚妖娆”。第四十四回细致入微地描写了两家成亲的过程,“上头”、“送嫁妆”、“铺床”、“迎亲”、“揭盖头”、“谢亲”等等婚俗,一应俱全。
没想到,薛素姐在出嫁前一天在睡梦中“梦见一个人,象凶神似的,一只手提着个心,一只手拿着把刀,望着我说‘你明日待往他家去呀,用不着这好心了,还换给你这心去。’把我胸膛割开,换了我的心去了”,吓得她直哭。
从此以后,性格大变,开启彪悍模式。
《醒世姻缘传》中狄希陈和薛素姐的婚姻过程,就是薛素姐施虐、狄希陈受虐的过程。
第四十五回,写对待丈夫狄希陈方面,一结婚就把丈夫看成是眼中钉肉中刺。在新婚之夜就把房门从里面插上,把丈夫赶出了新房,一夜未同房。
第四十八回,写对待丈夫生性花心方面,素姐可谓是用尽所有险招。素姐因为外人怀疑小玉兰偷吃嘴,和狄希陈吵几句嘴后大打出手。
“素姐跑上前把狄希陈脸上兜脸两耳拐子;丢丢秀秀的个美人,谁知那手就合木头一般,打得那狄希陈半边脸就似那猴腚一般通红,发面馍馍一般暄肿。”
狄希陈欲捞起打小玉兰的鞭子待打她时,“被她夺在手内,一把手采倒在地,使脸坐住头,从上往下鞭打”,打得“那狄希陈一片声叫爹娘来救人”。
第五十二回,写薛素姐发现孙兰姬送给狄希陈的汗巾和挑牙时,对狄希陈又是一顿严惩:
“素姐伸出那尖刀兽爪,在狄希陈脖子上挠了三道二分深五寸长的血口,鲜血淋漓”,又“扭肩膀,拧大腿,掏胳膊,打嘴巴,七十二般非刑,般般演试,拷逼得狄希陈叫菩萨,叫亲娘”。
第六十三回,写素姐叫狄希陈给自己买顾绣,想起了对付狄希陈的办法:
“把那书房里拿来的湖笔,捡了五枝厚管的,用火筋烧红,钻了上下的眼,穿上一根绳做成拶指,把狄希陈的双手锣上,叫他供招。”
第七十三回,写素姐上庙烧香,在半路上被光棍扒光衣服侮辱后,狄希陈给她送衣服,素姐“顺便把狄希陈扯将过去,在右胳膊上尽力一口,把核桃大的一块肉咬得半联半落,疼的狄希陈直在地上打滚”。
第七十六回,写狄希陈离家上京期间,素姐“寻了一个过路的男瞎子,砍了一个桃木人,做成了狄希陈的模样,写上狄希陈壬申八月二十日亥时八字,又寻了狄希陈的头发七根,着里的衣服改做小衣,与桃人穿了,用新针七枚钉了前心,又用七枚钉了后心,又用十四枚钉了左右眼睛,两个新丁钉了两耳,四个新丁钉了左右手脚,用黄纸朱砂写了符咒,做了一个小棺材,将桃人盛在里面,埋在狄希陈常时睡觉的床下,起了一坐小坟。”
从以上所描绘的细节之处可以看出,薛素姐在对待狄希陈方面,采用饿饭、熏眼睛、针扎、钳拧、火烧、囚禁、画符诅咒和射箭等种种惩治办法,可谓是心思用尽,要置狄希陈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