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腐,人人深恶痛绝。但真正深恶痛绝的只有老百姓,因为他们没有能力贪腐。而对于掌权者,为了笼络下属,适当满足下属的贪欲则是必须的。也就是说,纵容下属贪腐既是一种策略,又是一种手段。即使是皇帝,即使是太监也完全不能例外。
以明清宫廷为例。宫内太监灰色收入名目繁多,但真正最大的一块则是宫内的各种工程建造。无论是拆还是建,无论是工钱还是料钱,太监都有大把的银子可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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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年间,重建乾清宫、坤宁宫。宫内大兴土木,大家都知道发财的机会到了。先说采购用料,木材商王天俊消息灵通,立即花钱公关,向工部送钱送礼,拿到批文后,利用皇家工程免查的权利,大量走私木材。政府采购16万根,他竟然暗中夹带私货达到了几千万根,仅仅偷逃税款一项就达上千万两。这部分利润大量分成给工部与宫内主事太监。
木材要外面采购,铜线自己宫内有。但想领用,却先要付好处费给管事太监。工部营缮司郎中贺盛瑞大怒,坚决拒绝潜规则,要从外面采购。但供应商说,铜线要从南方购买,运费贵不说,很可能还不能按时交货。工部的人一算账,如果从外面买,价格、时间上都不怎么划算。最后,还是乖乖给太监交钱。
工程终于顺利开工。某天,贺盛瑞按例到工地巡查,发现工人只有150人,而上报的却有500余人。贺盛瑞忙追查原因,原来是管工的太监为捞银子虚报人数。贺盛瑞没忍住,当场怒骂太监,是一窝硕鼠。有同事劝他,没必要这样动怒,太得罪人。
令大家想不到的是,给工人发工钱时,太监们又狠狠捞了一笔。原来,太监从财政里领出的工钱是白银,而发给工人的则是铜钱。按当时的兑换比率是1:690,太监们却擅自降低至1:550:。这些猫腻,工人们根本不知道,即使明白也不敢多嘴,否则饭碗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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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工程负责人之一,贺盛瑞相对很廉洁,也想为朝廷节省开支。在整个建造过程中,贺盛瑞把关比较严,但很多环节的贪腐他根本无力阻止。如果强力干预,不仅工程无法顺利完工,自己的生命安全都会受到威胁。即使这样,贺盛瑞还是得罪了不少人。工程完工后,贺盛瑞向皇上汇报工作,为朝廷节省开支90万两。皇上不但没高兴,反而以存在太多“浮冒”工程为由将其罢官。所谓“浮冒”就是预算严重超支。贺盛瑞大呼冤枉,“浮冒”是常见现象,而且我还给您省了90万,如果不是我,“浮冒”会更多。但没人听他解释。贺盛瑞回到家仍然气愤难平,专门写了一本书,把工程的各个建造、贪腐细节都如实上报。不仅如此,贺盛瑞还揭发了其他太监的贪腐情况。如修缮乾清宫的一扇窗户,却花掉5000两,搭建一个凉棚花掉4万两。但他的书根本没人愿意看。人们只说他死心眼,情商低。
其实万历皇帝不明白吗?肯定明白,万历皇帝再昏庸,这点账还是会算的。即使万历不清楚,张居正也会明白。明知工程贪腐严重,皇上与张居正为何不追查呢?因为没有意义,把这些官员与太监全部杀了又能怎样?谁在黑夜为你掌灯?谁在雨中为你打伞?不满足他们的贪欲,谁会跟你卖命,换了一波人,同样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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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如此,清末也同样如此。光绪某年要逛北海,太监立即提出要对北海某些建筑进行修缮,共需13万两白银。谁知,13万两银子拿到手,只是拆东墙补西墙,然后粉刷一遍墙而已。
隆裕太后管事的时候,曾多次说,宫内各处佛殿年久失修,损毁严重。手下太监小德张立即心领神会,说现在正是您主事的时候,应该有个新的气象,让佛保佑您万年吉祥。隆裕太后一听很有道理,立即应允。结果,同样是刷了几遍漆,工程报销200万两。内务府大臣奎俊怕惹隆裕太后不高兴,说工程浮冒了,请太后处分。谁知,隆裕太后对这事根本不在乎,说这事是小德张干的,你自作多情处分啥。后来,隆裕太后再没过问此事。
其实,隆裕太后也是故意制造机会给太监们贪腐。除了是一种笼络、驯服手段以外,隆裕太后本人也能得到不少实惠,太监们有了钱,哪个不狠狠地送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