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与平民城市社会生活空间的开放,大量人口的流动,各国商贾的云集,让唐长安城成为当时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
长安城坊市规划整齐,制度严密。以贯通南北的朱雀大街为中轴,分东西两区。平康坊位于东区第三街(自北向南)第五坊,东邻东市,北与崇仁坊隔春明大道相邻,南邻宣阳坊,都是“要闹坊曲”。而尚书省官署位于皇城东,于是附近诸坊就成为举子、选人和外省驻京官吏和各地进京人员的聚集地。当时地方各方镇驻京办事处叫做进奏院,崇仁坊内有进奏院二十五个,而平康坊内就有十五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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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康坊和崇仁坊夹道南北,考生和选人每年少则数千,多至数万人,云集京城赴选应举,上述两坊“因是一街辐辏,遂倾两市,昼夜喧呼,灯火不绝,京中诸坊,莫之与比”,因此平康坊成为诸妓聚居坊曲自可想见。据《开元天宝遗事》卷二载:“长安有平康坊者,妓女所居之地,京都侠少,萃集于此。……时人谓此坊为风流薮泽。”
唐人孟郊的《登科后》云:“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写的是一朝青云直上,成为天子门生的得意之情。这位老兄真是雅人,中了进士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骑上快马去赏花。若有人问这位老兄赏的是牡丹花还是牵牛花,估计会遭他翻白眼了。因为唐进士中举之后的第一件事就去跑到平康坊,干什么去?去妓院找漂亮妹妹。这平康坊就是长安城特意开辟的红灯区。
因为平康坊地处城北,又称为“北里”。晚唐僖宗时有一位垂垂老矣的官员孙棨在中和四年(884年)写了一本《北里志》,记录的是黄巢攻入长安之前的平康坊歌妓的生活,用于缅怀永不再来的好时光。
他在序上说,举子们在考试之前,总是喜欢到教坊游荡。教坊的女子“多能谈吐,颇有知书言语者”,她们“分别品流,衡尺人物,应对非次,良不可及”。
他当年因为公事,久寓京华,时亦偷游其中,看着平康坊繁华鼎盛,常常想起物极则反,总是怀疑这样的繁华还能持续多久。其后黄巢播乱天下,僖宗逃到四川,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长安城顿成人间地狱。现在天下稍微安定,但自己已经老了,回想以前的往事,只能写上一点是一点了。(原序较长,还有很多典故,此处为意译)
正是孙棨随随便便写下了这本书,我们现在才能在纸面上追慕唐长安城的繁华,特别是了解娼妓这一行业在唐朝的兴盛发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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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康坊诸妓隶籍教坊,从小受到比较严格的歌舞、诗词、乐器等训练,供奉和服务的对象主要是喜好吟诗弄文的皇室官僚贵族士大夫,经常要应召供奉和侍宴,她们的文化素养和品位也比较高。因此赴京赶考的举子在温柔乡中一旦找到知音,便会萌生出真挚的爱情,我们比较熟悉的唐传奇《李娃传》,描写的就是一位进京赴考的举子,与平康坊名妓李娃演绎出的旷世艳情。
而《霍小玉传》中的李益是新科进士尚未得官,属于留京待选,也寓居在妓女霍小玉家中。这些本是小说家言,《北里志》却给我们留下很多当时妓女的名字,还有她们和士子之间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绛真)善谈谑,能歌令,其姿亦常常,但蕴藉不恶,时贤大雅尚之。
(杨妙儿)长妓曰莱儿,貌不甚扬……但利口巧言,诙谐臻妙。
(郑举举)充博非貌者,但负流品,巧诙谐,亦为诸朝士所眷。
(王圉儿)次妓福娘,谈论风雅,且有体裁。
(小福)虽乏风姿,亦甚慧黠。
(王苏苏)居室宽博,卮馔有序。女昆仲数人,亦颇谐谑。
(张住住)少而敏慧,能辨音律。
(以上俱见《北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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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士们也以能和妓女中的头牌交往为荣,她们的月旦之评,对自己的未来也不无助益。要“赢得青楼薄幸名”,没有子建的才,就算是有潘安的貌、邓通的财、驴大的行货也是搞不定的。
才、貌、情兼备的妓女,成为众才子追逐的对象,而妓女也要借助与士子的交往增添自己的身价。《北里志》就记载了一位叫裴思谦的士子状元及第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既不是拜会恩师,也不是会见同年,而是“作红笺名纸十数,诣平康里,因宿于里中”。估计他之前是没有被名妓们待见,现在金榜题名高中魁首,就像中了头奖一样,有了底气,马上乱派名片。名妓们冲着状元的名头,自然改颜相向。第二天,这位新科状元起床后,估计不好意思不付钱,牙也没洗就赋了一首诗:
银缸斜背解鸣,小语低声贺玉郎。从此不知兰麝贵,夜来新染桂枝香。
裴思谦的姿态还算是好的,另一位叫郑合敬的士子则在及第之后赶紧跑到平康坊大睡特睡,还写了这样一首诗:
春来无处不闲行,楚润相看别有情。好是五更残酒醒,时时闻唤状元声。
一副臭显摆的面孔,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