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文帝刘恒被历史小说家高阳推崇为“史上第一好皇帝”(第二是清康熙帝),他最受称颂的是节俭。有一次,有关单位奏报要建筑一座观景台,算一算要花百金(通常指一百镒,一镒二十四斤,百金就两千四百斤黄金)。文帝说:“百金是十家中等民家一年的生产值,我继承先帝(刘邦)的宫室,总是怕做不好令高祖蒙羞,建什么楼台?”
还有一次,文帝出游,随从的官员、仪仗队和护卫甚多。途中,备用的马走脱了,跑到附近的农田里。文帝知道后责问说,一次出行,为何要带这么多的备用之马?他立即下诏清点皇宫和各中央部门的公用马匹,除必须之外,多余的一律送到驿站使用。他还严令,皇帝出行司仪之官只需保证安全,不必摆排场,更不准骚扰百姓,并严责各地各级官员也要节省,不得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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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文帝寝官里的帐帷数年不曾更换过,宫中的侍女们见帐帷实在太旧了,就偷偷地换下来,文帝责备说奢华的锦缎会让人忘记简朴的本分,旧了的帐帷拆下就失去了它的用途,还是把它继续挂在原处好,宫女们非常惭愧。汉文帝平常只穿黑色的丝绸,他最宠爱慎夫人,规定她衣裳长度不得拖到地上,内宫的床帐没有绣饰。也就是皇帝以身作则,用朴实的生活,作天下表率。
除了节俭,文帝重用一位堪称古代法官模范的张释之。
汉文帝出游霸陵,登高远眺,慎夫人相随。慎夫人是邯郸人,文帝指着新丰道(公路名)说:“这条路通往邯郸。”慎夫人于是弹奏瑟,皇帝和着她的音乐唱歌。由于慎夫人思乡之心,歌曲凄怆悲怀。
文帝受到歌声感染,对随行群臣说:“啊,人生苦短,人死后用北山之石做外椁,再用漆搅和棉絮将椁密封,应该可保无虞了吧!”左右都说:“是啊!”
张释之当时担任中郎将,正好随侍,上前说:“如果棺椁中有宝物陪葬,即使深锢在南山之中,人们也找得到空隙进入。如果里面没有值钱东西,即使不用石椁,也不必担心。”
汉文帝认为他说得很对,不久后,就擢升他为廷尉。
汉文帝经过中渭桥,桥下突然跑过一个人,御车的马受到惊吓(也就是皇帝受到惊吓)。那个人被逮捕,送交廷尉法办。
张释之问案,那人供称:“我是长安本地人,听到皇帝队伍来了,来不及走避,只好藏到桥下。久之,以为队伍过去了,就出来,却看见车马大阵仗还在通过,因此快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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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释之判决:一个人“犯跸”(天子出巡曰“跸”),罪当罚金(四两黄金,对平民老百姓而言,已经很重)。
汉文帝对此判决大为不满,说:“此人惊吓了我的马,幸好御马性温驯,没事,若换作其他马,岂不要了我的命?廷尉却只判他罚金!”
张释之此时说出了千古名言:“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如今法律如此规定,若加重处罚,将使人民不信任法律。陛下当时若下令当场杀了那人,也就罢了。既然交给廷尉,廷尉好比是天下的天平,廷尉若有倾斜,天下所有司法判决就会出现轻重弊病,人民的行为要以什么来规范?请陛下明察。”
汉文帝过了许久,才说:“廷尉就该这样啊!”
时人称颂“张释之为廷尉,天下无冤民”,而文帝时,又发生一件有名的案件“缇萦救父”。
齐国太仓令(掌管齐国粮仓)淳于意犯了罪,应当受刑,朝廷下令将他押解到长安。
淳于意没有儿子,却有五个女儿,在押上囚车时脱口骂:“生那么多女儿,没有儿子,有紧急事情时,完全派不上用场。”
小女儿缇萦随着父亲到了长安,上书皇帝:“小女子的父亲担任公务员,齐国人都称赞他廉洁且公平,如今因犯罪必须受刑。然而,死者不可复生,砍下的器官不可能接回去,即使想要改过自新,也没有机会了。我自愿被收入官府当奴婢,以赎父亲之罪刑,让他有自新的机会。”
自秦朝以来,老百姓最渴望的就是司法公正、刑罚宽简。汉文帝更能奖励农桑、提倡节俭,当时的人民感觉就像生活在天堂里。
文帝逝世,儿子刘启继位(汉景帝),沿袭父亲作风,两代合称“文景之治”。
文景之治有多好?历史记载:
七十年间,国家没有发生大的灾难。只要不遇到水旱天灾,人民可以家家自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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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和乡村的粮仓全满,地方政府的公库,则堆满了用不完的货币。京师长安的国库,累积的钱多达万万(亿)。那些钱原本用绳索串起来方便计算,却因为多年不用,绳索都朽烂了,以致无法计算。粮仓里的粟米,一层一层往上堆积,直到满溢出仓库外面,下层的当然就腐烂不可食了。
城里平民老百姓的街巷都有马匹,田野间更是成群结队。人们因富足而都骑雄马,那些骑母马或小马的人,都交不到朋友。
街坊守卫者都得以吃肉,担任基层公务员者不愿换工作,很乐意在家看着孙子长大,基层官吏由于世袭专业官职,甚至将官名当作姓氏(如姓“仓”、姓“库”)。因此人人自爱,把犯法当作很严重的事情,相互勉励善行,谴责做羞耻的事的人。
这是多么安和乐利的社会?也是西汉帝国的最大资产。后来“人心思汉”,有一大部分是怀念文景之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