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水浒传》“鲁提辖拳打镇关西”一回书里经略相公介绍,“鲁达这人,原是我父亲老经略处军官,为因俺这里无人帮护,拨他来做提辖。”从这句话中,我们可知,鲁达是个职业军人,参军前干什么的不得而知。鲁达打死郑屠后,逃到代州雁门县,在一十字路口看见一伙人在看榜,书中写道“鲁达看见众人看榜,挨满在十字路口,也钻在丛里听。”鲁达是“听”,而不是“看”,作者为了强调这点,接着特意写下“鲁达却不识字,只听的众人读”。由此可知,在此之前鲁达是没有文化,是个文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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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宋江大军回京途中,鲁智深向宋江提出请假数日,回五台山去参拜师父智真长老。宋江听罢也要与鲁智深同行参拜,“求问前程”。到五台山后,宋江求问了前程,智真长老便叫鲁智深到跟前,送给了鲁智深四句偈语曰:“逢夏而擒,遇腊而执,听潮而园,见信而寂”,让鲁智深终身受用,这四句偈语正是鲁智深后半生故事的内容。我们且不说这偈语如何如何,但请注意:“五台山宋江参禅”一回书里,鲁智深接到偈语后,书上的几句话,“鲁智深拜受偈语,读了数遍,藏于身边拜谢大师“,这里他是“读了数遍”,既是“读“”就说明他认识字了。还有在“鲁智深浙江坐化”一回书里,鲁智深在杭州六和寺安歇时,半夜忽听潮声雷响,以为是战鼓齐鸣,跳将起来,拿了禅仗,抢出门去。当问清是钱圹江潮信响后,心中恍然大悟,想起师父智真长老的四句偈言。于是令寺中僧人烧水洗澡净身,书中写到“又问寺内众僧处,讨得纸笔写下一篇颂子:“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枷,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圹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且不问这颂子写的如何,至少我们可以知道鲁智深文化在不断提高,由不识字到能读偈语,最后不但能写而且还能写颂词,短短一二年功夫,学问见长,而且如此之快,罕见!罕见!真是神了!
在东京相国寺时,鲁智深与林冲一见如故。林冲此时书中写到“三十四五年纪”,与鲁智深结拜兄弟时,是鲁智深为兄,林冲为弟的,既是如此,鲁智深年纪最少也在三十四五以上。三十四五年以前一直是文盲,上梁山后一直冲冲杀杀也没时间学文化,就是有时间学 ,像他那么个莽汉连坐都坐不住的人,怎能静下心来学习?如能静下心来学文化,那也不是鲁智深了。再说梁山之上,也没要求兄弟们去扫盲,书中也没有一处写到学文化之事,怎么这鲁智深就无师自通了。想来想去百思不解,答案只有一个:作者的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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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失误是怎么产生的呢?是有蛛丝马迹的。但这蛛丝马迹不是《水浒传》里有的,而是水浒故事中留下来的。《大宋宣和遗事》可说是最早写有水浒故事的书了,可以说是《水浒传》的雏形。在这本书里唯独没有鲁智深的故事,书中仅有“那时有僧人鲁智深反叛,亦来投奔宋江”一句,还有的就是绰号花和尚。这就让读者联想到《水浒传》里,鲁智深也是当了和尚以后上梁山的。
但是到以后的元明杂剧中,有关鲁智深的故事就多了,如《鲁智深喜赏黄花峪》、《鲁智深大闹消灾寺》、《豹子和尚自还俗》等等。在这些杂剧中,听不到鲁智深“洒家、洒家”的自称,看不到他那睁目怒视的面容,全然是一个有教养、有文化的僧人。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很有几分文才,特别是在《豹子和尚自还俗》一剧中更为突出。比如当他从张善友家吃斋归来,走在崎岖的山路上,看眼前美景,竟然唱出:“我则是碧澄澄、青湛湛,远天边高岭上渐渐地彩霞收。翠巍巍,光闪闪,暮云端西山凹晻晻地红轮坠”,这么美,而又高雅的文句来,不但词语工整,错落有致,而且很准确的展现了山上看夕阳西沉的壮丽美景。类似这样的文句在剧中比比皆是。
同样在这出戏《调笑令》一曲中,鲁智深觉得在寺中做和尚清静,免去了是非场上无休无止的龙蛇斗,整天可以“看经念佛同善友”,正因为整天“看经念佛”,才使得文才不断提高。这些杂剧中的鲁智深完全是个文化程度很高的僧人,所以才能说出上面所写的那么漂亮的文句来。这里的鲁智深,与《水浒传》中的鲁智深相比,判若两人,好像是同名同姓的两个人 。杂剧中的鲁智深从形象到性格,从言语到行动都没有小说中可爱,《水浒传》作者大概也是发现了这一点。写作时对这个人物进行了全面的改造,改造时又有所疏忽,才造成一个文盲,竟无师自通的自学成为一个能读会写的文化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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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有人会问,元明杂剧中,鲁智深是当了和尚后才有文化的,是不是他在五台山出家当和尚时学的文化呢?我说不可能。因为《水浒传》中没提供一丁点儿这方面的文字,前面没有任何铺垫,后面突然出现他会看会写,这就不能自圆其说,这只能是作者的失误。再说,从小说中鲁智深这个人物的性格看,他也不可能去学文化,而且年纪又快四十了,要学也学不好,说其能学好,那就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