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由于《甄嬛传》的热播引来了一批学者们的批评,批评的理由是:根本是违背历史史实的胡编乱造。这样的批评看起来理直气壮,其实十分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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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与文学联姻,成为了历史小说或者历史剧,也就是“胡编乱造”了。文学的美学特征之一就是虚构,追求的不是历史的真实而是历史的道理,判断的不是历史的趋向而是人性的善恶,探究的不是历史生成的原因而是人性变化中的文化社会因素。如果去掉了虚构,文学也就不成文学。
也许有些人说,文学的虚构是可以的,但是要有一个底线。那么什么是文学虚构的底线呢?这是一个无穷尽地彼此循环的问题。如果硬要在文学的虚构中强加其它价值标准,文学同样也就不成为文学了。历史已经给了我们深刻的教训。
历史小说和影视剧的批评还是要回到文学艺术的标准上来。这样的标准在我看来有三个。
首先是文学作品是否表现了当代精神和当代心态。优秀的文学作品一定是当代文化精神和大众心态的表现者,在历史小说和影视剧中,历史生活就如江湖世界之于武侠小说、爱情缠绵之于言情小说、科学想象之于科幻小说一样,只是一种题材而已,作者真正要表达的还是思想情绪。《甄嬛传》写一个纯真的宫女变成一个满腹心机的贵妃,传达出来的思想情绪就是:怎样生存、怎样奋斗。
与之前热播的中国影视剧《杜拉拉升职记》和韩国电视剧《大长今》一样,《甄嬛传》被称作为“职场生存奋斗指南”,只不过电视剧将职场安排在后宫而已。传达这样思想的一部电视剧为什么就得到那么高的收视率呢?这才是我们主要思考的问题。它起码说明了当今众多的人们在工作中不顺利以及如何改变现状、取得上位的心理需求,电视剧中那些所谓的生存奋斗技巧也许并不高尚,但却符合生活实际而且有用。
在历史后宫生活的描写中表现当代精神和当代心态,如果我们结合前段时期热播的穿越剧,也可以得出同样的结论。穿越剧中的历史编造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可为什么就是如此编造历史还是受到追捧呢?道理也很简单,受众人仰视的英雄气概和受众人环绕的情爱心结是每个人都想得到的,可是由于种种原因大多数人在现实生活中难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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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现实社会中难以实现,为什么不能到想象的历史中实现呢?虚拟世界中的得意和满足反映出的是现实社会中的不足和需求,步步惊心的情节设计映衬出的现实社会中的实际和令人心酸的自我总结,这就是当下那些流行的历史小说和影视剧之所以盛行的社会心态。
小说和影视剧创作当然离不开人物形象的塑造,人物形象的塑造是否成功与人物性格是否创新、性格展现是否生动、人性关怀是否博大直接相关。有别于那些受苦受难的怨妇和善施诡计的毒妇,甄嬛被塑造成一个有头脑、有智慧的聪明女人:顺境中不自傲,逆境中不气馁,掌握时机,趋利避害,揣摩上意,处事果断。漂亮的女人后宫中比比皆是,聪明的女人没有几个,这是甄嬛形象塑造得最为出彩之处。
甄嬛的聪明不是与生俱来,而是在逆境中磨练、在挫折中激发而成的自卫本能,这就给形象的真实性和客观性增添了依据,给形象的认可度和感染性增添了动力。同样,那些优秀的穿越剧中人物形象一定是尽可能地展现人性的博大和关怀。他(她)们从当代穿越到古代当然知道历史的发展趋势。
历史的趋势不可改变,但是人性的善恶可以表现,这就是《步步惊心》以及主人公马尔泰若曦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的原因。历史小说和影视剧是文学艺术的一种类型,各国皆有,数量众多,披沙存金,甄别优劣,形象和人性的分析是学科的根本之道。
小说和影视剧都是叙事艺术,叙事直接决定了小说和影视剧的艺术表现力。对当下这些历史小说和影视剧的批评最大的争议也就在如何评判它们的叙事方式。回溯中国历史小说和影视剧的发展,大致可分三种类型:一是根据民间传说改编成历史故事,例如《三国演义》、《水浒传》;二是主要根据当时的意识形态需要改编历史故事,例如晚清吴趼人的《痛史》、黄小配的《洪秀全演义》以及20世纪60年代的姚雪垠的《李自成》;三是在历史事件中表现复杂而丰富的人物性格,20世纪90年代以来,二月河的那些帝王小说、唐浩明的《曾国藩》均可以作如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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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的历史小说和影视剧创作总是顾及历史的客观性,在历史真实的制约中展示人物的“本来面目”,当下的历史小说和影视剧创作根本不考虑历史是否真实,是在自我主观意图的实现中塑造人物的“应有面目”,历史不是什么客观事件,只是思想情绪表达和人物形象表现的一个虚拟背景和历史定格而已。对当下流行的这些历史小说和影视剧的优劣评判关键就在如何地评判它们的叙事特点。
如果以是否通过人物形象合理生动地表达出了作品的思想情绪作为作品叙事设计是否成功的标志,当下中国那些流行的历史小说和影视剧就有很多值得肯定的优秀作品,如果以历史事件的真实性(或者是在真实的历史事件上的合理想象)作为评判标准,当下中国那些流行的历史小说和影视剧也就无一合格了。我认为还应该是前者,因为历史小说和影视剧还是文学的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