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西门家争宠,潘金莲的软实力和其他人旗鼓相当,可惜硬实力却被甩了好几条街。
《金瓶梅》里,潘金莲嫁入西门家时,西门庆用16两银子“买了一张黑漆欢门描金床,大红罗圈金帐幔,宝象花拣妆”。西门庆买床的同时买了两个丫头,合起来才11两,这一张床是三个丫头的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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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床还不是贵的。潘金莲在这张床上没睡多久,又撒娇叫西门庆再给她买一张螺钿床。西门庆就花60两银子“买了这一张螺钿有栏干的床。两边槅扇都是螺钿攒造花草翎毛,挂着紫纱帐幔,锦带银钩”。
之前那张描金床挺好的,干吗要换呢?不是潘金莲非要换床,而是潘金莲非要和人比:李瓶儿房里摆了一张螺钿敞厅床,潘金莲自然也得有一张。不过,潘金莲与李瓶儿争宠比床是没道理的,因为李瓶儿的螺钿床是她带来的嫁妆。而潘金莲嫁入西门家,是自己孤身来的。
李瓶儿的嫁妆多,孟玉楼的嫁妆更多,单“南京拔步床也有两张……珠子箍儿,胡珠环子,金宝石头面,金镯银钏不消说”。
等西门庆暴亡后,书中点名写到的这三张床各有去处。李瓶儿最先死,她的螺钿床被西门庆的正妻吴月娘卖掉,售价是35两银子,降价了一半。降价表明钟鸣鼎食的西门家已是家道中落,繁华之景已然半落青山外。潘金莲的那张螺钿床在孟玉楼再次改嫁时,吴月娘顺水送人情,将这床当嫁妆陪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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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玉楼嫁入西门家时陪嫁的那张南京拔步床则早不在西门家了。孟玉楼嫁过来后,赶上西门庆嫁闺女西门大姐,西门庆说家里没什么陪嫁物,孟玉楼便说,把自己那张南京拔步床当嫁妆吧。
送与西门大姐还不是这张床的最后结局。西门庆家破人亡,他的女婿逼西门大姐自杀了。吴月娘处理善后,第一件事便是率众打上门,去女婿家把那张床搬了回来。
这事可证明吴月娘并非表面那样良善,算是厉害角色。而且,此举既合其传统上对“妇道人家”的小性子的描述,也挺符合当时的法理。宋朝以来,法律对嫁妆的处置是有法可依的:嫁妆的处置权归女方所有;如果两个兄弟分家,两妯娌的嫁妆是不能算作兄弟的家产来分账的。换言之,孟玉楼的那张床如果不经过孟玉楼同意,是不可能给西门大姐做嫁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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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伸张、保护女权吗?未必,也可能是在引诱嫁妆:嫁妆由娘家陪送得越多,女方在婆家的地位也越高。西门庆的几房妻妾里,孟玉楼与李瓶儿稳坐钓鱼台,没见她们如何争宠,也没见她们遭受冷落;潘金莲自身没有固定资产,只好以色媚人了。嫁妆可替女子争权,如今的女子出嫁送车送房送别墅,甚至有新闻说新娘陪嫁了一个亿和一架飞机,多半也是这意思,仿佛嫁妆越多,在婆家就越有地位。
然而,嫁妆毕竟不是股份,婚姻更不是股权结构,二者没有可比性。夫妻二人的感情好才是婚姻美满的必要条件,否则只会发生因钱生恨的悲剧。孟玉楼和西门大姐都没有得到幸福,就是典型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