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襄如果当年没有遇到杨过,也许就没有后来的峨眉。若没有那次风陵夜话,也就没有后来的万兽山初见,没有万兽山的初见,也就没有后来的雪夜捉灵狐;没有雪夜灵狐,也就没有英雄大会的那一夜烟花,没有那一夜烟花,也就没有后来绝情谷一跃,没有绝情谷的一跃,也就没有华山之巅的诀别,诚然也没有天涯思君终身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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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襄骑着青驴只身漫游于名山大川,原是想排遣忧思,却发现漂泊的心仍旧无处可依。刻凿在终南山石碑上的字,年深月久之后痕迹愈来愈淡,但刻在郭襄心上的,却是时日越久反而越加清晰。酒入愁肠固然愁上加愁,而名山独游,也是愁闷徒增。
“这三年来到处寻寻觅觅,始终落得个冷冷清清。终南山古墓长闭,万花坳花落无声,绝情谷空山寂寂,风陵渡凝月冥冥。其实便是找到了他还不是重添相思,徒增烦恼?但明知那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却又不能不想,不能不找。”这是金书中最让我看着心酸的片段之一,没有萧峰自尽的悲痛万分,也没有灵素早殇的肝肠寸断,只是一种深切的伤感,却又让人哭不出来。我不知道郭襄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才开始一生徒劳又清苦的追寻。
或许到后来她寻的已不是人,而是一种情怀,一种毕生难以企及的梦。杨过摘除面具之前郭襄并不知道他长得如何,她之所以恋上杨过,不是因为外貌清俊这些浅薄的东西——她仰慕的是杨过行侠仗义、济世为怀的仁者风范,现在的读者对此多有误解。由此可见虽然人人怜惜襄儿,却甚少有人看透她的精神境界,想必她心里也抱着知音难觅的遗憾。琴瑟和鸣是一种爱情理想,古来像司马相如卓文君的故事听了一车,像郭襄一样闺中少女应均有所感。在经由少室山时,郭襄似乎遇到了这种境界的爱情,这又好像是上天对于她孑然一身的同情,却糊里糊涂地错过了。
苍峦滴翠,云烟茫茫;红日溢血,奇石兀立;钟罄琴音,空谷传响——那是昆仑三胜何足道正高山抚琴。这位何足道之风趣自谦在此绰号中展露无疑,可能还有几分兴味阑珊的自嘲之意。他身着白衣,样貌清雅,满腹才华却曲高和寡,以至于划地为局,独自对弈。郭襄生于战火纷飞之中,平生际遇堪称一绝,奔忙俗务的时候多,于诗词琴曲恐怕见解不深。而这位颇为清高琴中高手何足道居然乐意与郭襄切磋琴艺,畅谈曲词,这一点颇值得玩味。郭襄的豪爽大气,为人和善恐怕才是吸引这位异人的原因,从此如郭襄之遇杨过一般眷恋难舍,为这个少女谱了一首新曲以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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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郭襄痴恋杨过志不在此,何足道也只好带着朦胧的情愫回到昆仑,幸而赠曲之事已成,否则更要引以为恨了吧。张君宝原是觉远身边的小和尚,无意间练成功夫却又被诬陷偷学而被逐出师门。郭襄是伤心人无疑,但见到张君宝罹此大难,暂时搁置下了天涯思君的追寻,倾全力帮扶他。她把金丝镯送给张君宝要他去襄阳找靖蓉夫妇,教导他要有独立的人格,尚不忘提醒他自己有个蛮横难相处的姐姐,郭襄的热忱和善心真正秉承了郭家一脉相承的侠义情怀。这个大他几岁的姐姐在小和尚的一生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鞭策着他开创与兴盛了武当派,从此成为一代宗师。
郭襄因为情伤遁入空门,看似不幸,却又不能片面看待?正是因为杨过,郭襄性格里潜伏的叛逆和不羁才得以表现出来;正是因为杨过,郭襄开始了她天涯思君的追寻。十数年的翻山越岭和世事见闻也成为了郭襄开门立派的经验基础。每一次的经历其实都在磨砺和完善一个人的性格,相信郭襄在开创峨嵋后的心境开阔通达,又与少女情怀有了云泥之别。郭襄心灰意冷流浪四方,张君宝也因为对郭襄如同郭襄追逐杨过的感情,不再眷恋俗世。
其实,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误百年,当道士反而成就了他的辉煌的一生。 所以误百年并非贬义,只是感情从牵恋到释然的一种表达方式。谁误了谁的一生还是成就了他的一生,本来就是辩证看待的。如果说古人是“国家不幸诗家幸”,那么张老道就是“爱情不幸武当幸”了。这一切错杂在一起,好像互相影响互相牵制,说不清道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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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张三丰后来既然创出了太极,多年的修习想必使他更加超然脱俗,早已想明白自己与小东邪只是旧时儿女罢了。那淡淡的情愫就像与人比武,对手的招数被他融化在太极的玄妙中,虽有感触,却不会因此悲痛。郭襄的际遇居然可以有这么多种理解,所以说金老笔法独到,把伤感和美感发挥到了极致。像是舒婷的朦胧诗,不能说开,要朦朦胧胧才有韵味呢。我虽然不是君襄派的,当看到他珍藏铁罗汉百年之久,还是感动到不行。说到底,襄儿和君宝都是痴情人啊。总有人说单恋即苦,其实不尽然,或许在人物内心深处也有别样的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