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坚统治隋朝生涯中,他的团队里,头号功臣莫高颎莫属了。高颎的父亲高宾,曾经是独狐皇后父亲独孤信的幕僚,所以高颎跟独孤皇后来往比较多,两家交往也较亲密。而杨坚夺取北周政权,平反叛乱,统一天下,出力最多者,莫过于高颎,功高也高莫于高颎。
但是,花无百日红。高颎帮助杨坚取得天下后,因为插手皇家后宫废立之事,又站错队伍,致使他辉煌的人生从此结束。
在此之前,杨坚已经立长子杨勇为太子,但杨勇不太听话,生活作风也不合独孤皇后和杨坚的口胃,所以都不喜欢杨勇。于是,独孤皇后就想谋划,将杨勇废掉,扶持杨广上台。
但是,这个事必须征得大臣们的同意,特别是首辅高颎。于是,她就将高颎召来谈话,试探口风。
这天,独孤皇后和高颎聊天。聊着聊着,孤独皇后突然说道:“晋王萧妃说她做了一个梦,说晋王一定会统治天下,你说怎么办?”
高颎一听,顿然愣住了。
自古以来,从来都是君臣有序,长幼有别,这话换成是别人说,那是要杀头的,孤独皇后怎么突然说起这种貌似荒唐的话来?
高颎猛然一醒,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孤独皇后对杨勇有看法了,她是故意露个口角探个口风。如果是这样,他是怎么也不能松这个口的。
于是,高颎长跪下来,对孤独皇后说道:“长幼兄弟,有一定顺序,怎么可能废除?”
高颎话语一落,独孤皇后的脸就黑了。
她就知道,在废太子问题上,高颎肯定心存私心。
独孤皇后为什么会这样想呢?只因为,高颎的孙媳女,正是杨勇的亲生女儿。高颎和杨勇之间建立这种强大的政治婚姻关系,她能对高颎心存幻想吗?
而独孤皇后当即想到,要扶杨广上位,高颎是块挡路的大石头,她必须先替杨广将高颎赐出局外去。
很快的,孤独皇后和杨坚联珠合璧,准备对高颎下手了。
这天,杨坚下令,将太子宫的一部分卫队调往政府。
高颎一见不妙,立即找到杨坚,说道:“你把太子宫的卫队分流了,这样太子宫守卫力量岂不太单薄了。”
杨坚脸色顿黑,对着高颎很不好气地说道:“我有时候要出宫,需要卫队吧?太子就应该在太子宫里修身养性,要那么多勇士干吗?太子设立强大卫队,这是一种陋习,必须改掉。”
高颎被杨坚一席话,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终于知道,杨坚将太子宫的卫队调走,就是要防着杨勇势力坐大。这是前朝就有过的教训,如果太子卫队强大到可以跟皇宫的羽林军分庭抗礼的时候,国之祸乱也离之不远矣。
高颎心里不禁一阵悲哀。
太子要倒了,他可能是第一个先倒垫脚的。数十年的官场生涯,见过多少当朝重臣如花经不住霜打,一个接一个倒下,多年的职业嗅觉告诉他,仿佛这一天,离他也不远了。
事实证明,此时的高颎犹如风中枯树,摇摇欲坠了。
杨坚前脚才骂了高颎一通,孤独皇后又出场了,她告诉杨坚,高颎这个不靠谱,你不要再相信他了。
杨坚问:为什么?
孤独皇后斯条慢理地说道:“你忘了吗?以前高颎妻子去世后,我曾要求你去叫他再找一个,他却流着眼泪说他老了,没什么欲望了,就想下班回家吃斋念佛,至于续娶老婆的事,不感兴趣。这下好了,没过多久,他竟然偷偷找了个小老婆,还为他生了个儿子。这你他娶的时候,都不想娶,他偏偏背着你在背后娶了一个,这叫什么理儿?摆明就是欺骗陛下嘛,太不诚实了。”
高颎娶小老婆生儿子这事,杨坚也是知道的,他之前听了本来是很高兴的。可孤独皇后讲到后面欺骗俩字,火一下子大了。因为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不诚实的人。因为他本身就是不诚实,才混到今天的。如果天下的人都学他不诚实,颠倒黑白,拨弄是非,那还了得?
独孤皇后见杨坚火气上头,还没摆休,继续数落高颎。
只见她接着说道:“不知陛下是否还记得,去年高丽闹事的时候,你派兵出征,高颎却苦苦劝你不要出兵。最后你拒绝了,他只好随军出行了。可结果怎么样?那场战争我们摧兵折将,赢得很狼狈。你想过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吗?那是高颎根本就不想出力卖命,他要真想出征卖力,会是那样的吗?”
杨坚望着孤独皇后,犹如恶浪被狂风掀了起来,席卷着海面。
孤独皇后的确是个叙事高手,节奏把握比较好。接着,只见她不紧不慢的又说道:“那次远征高丽,主帅是咱的小儿杨谅。你知道杨谅回来怎么说高颎的吗?他告诉我,孩子真是幸运,没有在战场上被高颎杀掉。杨谅为什么说这话,那是因为高颎在外,根本就没把主帅放在心里,凡事自己说了算。”
顿时,一股杀气自杨坚头顶腾腾冒起。
他终于按捺不住了!
要整倒一个人,首先搞黑材料。杨坚搞黑材料,从来都是有一手的。很快的,他搞到了一个好料——高颎要叛变。
诬之谋反,从来都是置人于死地的好伎俩。高颎为杨坚打了一辈子的工,牙都掉得差不多了,怎么还能力气造反,说起来还真是有些无厘头。
可是,有人偏偏说,高颎就有造反的迹象。
情况是这样的,北方的突厥人又闹事了。高颎率兵出征,准备深入沙漠猛追猛打,于是派使节回京城,要求派军支援。高颎的请求,给了别人很好的借口,有人就在杨坚耳边吹风说,高颎请求支援,可能要造反了。
在中国历史上,杨坚的情报工作,做得相当好的。谁在家里吃什么,穿什么裤子,说过什么话,他都能搞得清清楚楚,滴水不漏。这最典型的是,朝里有一名官员,因为迷信,以为穿上红内裤会升大官,结果被杨坚发现了。杨坚说,那官员穿红内裤,摆明是想搞巫术,于是将之杀了。
高颎出征,他肯定将间谍安插其中,要不然他会睡不好觉的。所以,当他听到高颎造反这个消息时,心里是又惊又喜的。他认为,开杀高颎的时候终于到来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杨坚的黑材料还没整理好,突然听到了一个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消息——高颎打败突厥人,班师回来了。
多好的一个黑材料,竟然这样就黄了。
杨坚只好调整工作方向,调查高颎别的问题。很快的,他又整到了一个黑材料。
这次的黑材料,不是诬之谋反,而是诬之贿赂。而且,这还不是一般的贿赂。据有关部门调查,高颎曾接受过某个高官馈赠过名马。
这个高官,就是刚刚被他杀掉的凉州总管王世积。
王世积之所以被杨坚干掉,是因为杨坚搜集到情报,说王世积曾经相术大师给他看相,说他会做皇帝。
竟然跟企图造反的人搭上线!
开皇十九年(公元599年),秋天,八月十日。
高颍被正式定罪,上柱国及尚书左仆射之官职,通通被免除,只保留公爵之位,返回私宅。
就像一片秋风中的落叶,无论怎么挣扎,终究还是摆脱不了凋零的命运。
这一年,隋朝人都暗含着悲伤的目光,眺望着高颍在秋天里滑落。可是有多少人知道,大幕只刚刚降落,悲剧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