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之时,最粗暴鲁莽的人是项羽,而最儿女情长的人也是项羽。粗暴鲁莽与儿女情长这两种特性是很难体现在同一个男人的身上的,除非有外力作用。而同时,要将一个生性粗暴鲁莽的人,揉搓成一个儿女情长的人,这既要有融铁化钢的温度,也有春风化雨的柔情,不是天下奇女子,谁有如此魅力?可见,要论当时最神奇的女子,非虞姬莫属。
虞姬从何而来?故里何处?何年生人?具体何姓?史籍皆无可考。司马迁在《史记·项羽本纪》里介绍虞姬简单而模糊:“有美人名虞,常幸从。骏马名骓,常骑之。”项羽戎马一生,征战四方,掳掠无数,也阅人见物无数,但他只有两个至爱,一为虞姬,二为骓马。
项羽有情,不过估计不是好色之徒,刘邦总结项羽的“十大罪状”里,就没有一丝一毫涉及过霸占或奸淫之类的问题。反观之,正因为项羽对虞姬的钟情,行军打仗都带着她,抢掠之时,便不会延伸到女人的方向,试想,谁会在心疼“家花”、而且“家花”就在身边的情况下而肆无忌惮地乱采“野花”呢?寻常人大概都不会,何况以正统和英雄自居的项羽啊。
刘邦就不一样,他的军前或宫中就没有这样一位让自己喜爱到气短的美人,他在这个问题上既不卿卿我我,更不婆婆妈妈。比如他在逃难过程中寄宿戚家,见戚女有姿色,便把她睡了。比如他俘虏了魏王魏豹的家眷,看到薄姬漂亮,就将她夺了。她对于女人的占有,往往单刀直入,满足即可,其手段就像看到菜碗里有一点好菜,不管三七二十一,夹起就往嘴巴里塞那么简单。
项羽对虞姬的钟情,可以让人对虞姬的形象展开无限的联想:美丽、温柔、聪明、贤惠、柳絮才高、善解人意……无论用什么形容词去形容她的娇好都不为过,这一点要相信项羽的眼光,更要相信司马迁的眼光。《史记》中所载女子不多,除了唯一辟专章《吕后本纪》传述诛功臣、杀宗族、最毒妇人心的吕雉外,其他女子均着墨不多,如薄姬、钩弋夫人等,而虞姬则着墨更少,寥寥几笔,只有项羽兵败垓下时安抚英雄的瞬间亮相。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亮相,让人们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记住了这个多情而又美丽的女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神奇的功效呢?
汉王五年(前202)隆冬,曾经不可一世的楚霸王项羽,率部十万与刘邦三十万大军交锋于垓下,结果丧师七成,大败归营。是夜,寒风呼啸,四面楚歌,项羽大惊,想起自己曾经天下占半、诸侯毕从、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辉煌往事,再看身边兵少将寡、包围重重,怎教他不伤心欲绝?霸王知道自己来日无多,然而,最令他难以割舍的还是自己最爱的美人和骓马啊!于是,面对风雨相随的爱妾虞姬,他慷慨唱出了自己的千古悲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虞姬之所以成为项羽至爱,不单单是美丽聪慧,关键是她对爱人的一片忠贞。面对自己爱人令人心碎的叹息,虞姬也感同身受,心如刀绞,一曲和歌随口吟出:“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吟罢,虞姬拔剑自刎,顿时,鲜血喷溅,美人香消玉殒。
为了让项羽不受牵绊,顺利突围,虞姬选择的是牺牲自己,保全爱人,她用一滩碧血,给项羽留下了一条通往可能东山再起的道路。在那个尔虞我诈、你抢我夺、有奶就是娘、有势就是王的烽火年代,谁能比虞姬更忠贞?
《红楼梦》中,林黛玉感叹虞姬遭际,在《五美吟·虞姬》一诗中写道:“肠断乌骓夜啸风,虞兮幽恨对重瞳。黥彭甘受他年醢,饮剑何如楚帐中。”然则在当时,叛变另投的又何止黥布(英布)、彭越二人?世界永远是那么好利而现实,都愿意跟着发财的人发财,不愿意跟着倒霉的人倒霉,先卑后倨、朝秦暮楚者众矣。
可以再次发问,谁能将项羽这样一个鲁莽人,揉搓成一个痴情汉?答曰:唯有虞姬。因为为了成全爱人,在最紧要的关头,她会付出自己的生命,甘为知己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