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一帝的秦始皇,无疑是中华帝国统一的大英雄,其严刑峻法、焚书坑儒,也需要放在历史的现实环境下去评价。他的雄才大略,无法掩盖和抹杀。作为推翻他的汉朝臣子们,出于媚上的文人习性,自然要在他身上找点让后人喷饭的污点。
司马迁在《史记.秦始皇本纪》里是这样记载的:“秦始皇帝者,秦庄襄王子也。庄襄王为秦质子于赵,见吕不韦姬,悦而取之,生始皇。以秦昭王四十八年正月生于邯郸。及生,名为政,姓赵氏。”
在这段文字里,你还看不出司马迁有多少暗讽,但一个王子——即异人——又叫子楚——也就是后来的秦庄襄王——秦始皇的生父——竟然是夺人之美,娶吕不韦的姬妾为妻,就已经让人小看了。但起码,史迁在这里还没有胡编乱造,起码忠实地讲始皇嬴政(赵政)是他爹的儿子。至于姓赵,秦祖先本来就姓赵,《秦本纪》里讲得很明白,“秦以其先造父封赵城,为赵氏”,与其母姓赵没有什么关系。
但到了《吕不韦列传》里,马迁便胡来了,肆意地编故事了,一个千古之谜陡然出现了。他是这样写的:“吕不韦取邯郸诸姬绝好善舞者与居,知有身。子楚从不韦饮,见而说之,因起为寿,请之。吕不韦怒,念业已破家为子楚,欲以钓奇,乃遂献其姬。姬自匿有身,至大期时,生子政。子楚遂立姬为夫人。”
这段话史迁明显用的是小说笔法,宛然他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人物神态、语气活灵活现。与《秦始皇本纪》里所记大相径庭。首先,说赵姬是吕不韦的一个能歌善舞的美妾,最令人诧异的是,与吕不韦相处已怀有身孕;其次,子楚垂涎赵姬,在酒酣耳热的饭桌上,描写得他见到赵姬无法把持自己,竟然开口向吕不韦讨要;第三,似乎更合乎人情,吕不韦先怒后愿,想想自己为子楚把家里的家财都全部拿出,如今何必在乎一个女人,所以答应了子楚。第四,这是最不靠谱的司马迁的败笔,说赵姬自己知道自己已怀上吕不韦的孩子,吕不韦知道,而子楚被蒙在鼓里,赵姬藏着掖着嫁给了子楚。然后足月后生下秦始皇。
正是这段记载,使秦始皇的身世,成为千古谜团。试想一下,赵姬怀着孩子,吕不韦明知而不说,子楚完全不知,那第三者的谁首先知道了她怀着吕不韦的种?司马迁又是从何处获取这第一手资料的?
这里我们需要厘清一个事实,赵姬是个美人,能歌善舞,感情丰富,傍上了富商吕不韦,当得知秦王子子楚有意于她时,行有所动,情感转移,无可厚非,因为吕不过是个暴发户,而子楚虽眼下是人质,可必定他身份高贵,是个王子。但似乎再多情,也不至于怀着前男人的孩子,还故意隐瞒而委身第二个男人。
其实,关于赵姬的身世,史迁自己无意中也露出并不完全了解的马脚。同在《吕不韦列传》里,前面马迁讲,赵姬是邯郸城里的一个歌舞伎,后来不经意又说: “子楚夫人赵豪家女也,得匿,以故母子竟得活。”赵姬这又成了豪门女子。一个豪门女子,能让你们俩男人这么私下推来让去吗?
其实不难下结论,关于吕不韦、子楚、赵姬这个三角关系,多数是史迁杜撰想象的。那么,秦始皇的身世,也就纯属他个人的一种猜想,无端地猜想。
既然已经杜撰出来,就得下文继续杜撰下去。
子楚回国,秦昭王薨,他顺利接班做了秦王,吕不韦“奇货可居”的算盘如愿实现,做了相国,号称“仲父”。注意,这个“仲父”,显然是针对小嬴政而言的,他不可能是秦庄襄王子楚的仲父。而这个仲父,或者不过是庄襄王报答吕不韦的一种形式,但却成了史迁杜撰历史细节的根源,也许正是根据这个“仲父”,马迁做出了上述匪夷所思的猜测,怀疑起来始皇嬴政的身世。
子楚做了三年秦王就死了,十二三岁的嬴政继位为秦王。这个时候,大权完全在吕不韦手里,且因“秦王年少,太后时时窃私通吕不韦。”也就是说,秦国完全在吕不韦和老情人赵姬手里,以前文所述,吕不韦明知政儿是他的骨肉,赵姬更清楚眼前的这个小秦王嬴政的亲爹是谁,那她这时候完全可以联手老情人吕不韦改换门庭,甚而可以一家三口夺人之国。然而,俩人却仍胆战心惊地只有私通,何其怪哉?
最为可笑的是,吕不韦渐渐厌恶了赵太后(赵姬),而在史迁笔下,这个女人的精力却又特别旺盛,吕不韦无奈,找了个替代品,给她身边推荐了个猛男嫪毐,以一种令人不齿的方式,安顿了这位多情滥交的半老徐娘。用史迁的话说,就是“始皇帝益壮,太后淫不止。”
史迁的笔意很显然,总之,秦王嬴政的生母就是个烂女人,秦始皇这个人就是来路不明。至于一会儿说她是歌妓,一会儿又是豪门女子,则完全是史迁杜撰中的疏忽大意。
司马迁的《史记》不仅仅是多有前矛后盾,由于其常采用小说笔法,将道听途说的虚妄细节,草率地置于历史人物身上,于是便无端地制造出来一桩桩迷案。于人之常情想来,异人(子楚)再懦弱,决不至于将已孕之女纳于床头;吕不韦再疯狂,也万难携已孕女子去攫取高位;至于赵姬,固然风骚,其做了太后而继续与相国吕不韦苟且,又揽大阴人嫪毐入怀,实乃史迁诋毁嘲讽前朝皇帝的虚构,讨当今之汉皇欢欣而已。
秦始皇所谓的身世之谜,就是司马迁如此这般一手制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