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永乐以后的君主,一个比一个不是玩意儿。正德皇帝,庙号武宗,原名朱厚照,他14岁登基,30岁就死了,当皇帝这16年,中国的漂亮女人算是倒霉了。北京的紫禁城变成了他公开而合法的妓院,宫里特设了一座“豹房”,里边塞满了宫女、民女、黄花姑娘和有夫之妇,皇帝不舍昼夜,纵情淫乐,手下的官员想劝阻几句都得挨揍。正德曾经一下子打过上百名大臣的屁股,其中15个不禁打的,当场毙命。
“豹房”里玩着不解气,还跑到民间找刺激。名头儿好听,什么“西巡太原”、“北巡宣府”、“南巡南京”……似乎表示他很忙,正为国为民日夜操劳呢。其实,天天都在做新郎。当然,皇帝所到之处,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只要他喜欢,便无一幸免。钱静方的《小说丛考》非常露骨地说:“武宗出游,计前后凡五年,所幸民间妇女,不可偻指数。”皇帝出巡,犹如虎入羊群。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霸占几个妇女已经算不上什么大事儿了。
梅龙镇上的李凤姐正好撞在了流氓皇帝的枪口上。也巧,李家父兄不在,小店房里,孤男寡女唱“对儿戏”,京剧给取了个遮羞的名字——《游龙戏凤》。唱戏的脸皮厚,写戏的脸皮更厚,居然好意思给人看皇帝侮辱民间少女。说他们诲淫诲盗不算过分吧。
皇帝从来都是置身于五行之外,正德一头钻进梅龙镇,开始对美少女李凤姐实施猥亵。老百姓强烈的猎奇心理和文化人扭曲的媚上姿态,在这出《游龙戏凤》中双双得到满足。瞧一瞧,看一看,见了美女皇上也流口水!小姑娘居然敢和帝王逗闷子,皇上没有生气、也没有杀她,而是无比亲切、神采奕奕地同她玩耍,看他俩多天真啊,多友好啊!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庆祝,庆祝,热烈庆祝!
调戏,成为有趣;强奸(倘若李凤姐也这么认为的话),变作“凤求凰”。也就是皇上,倘若男主角换成叫花子,演戏的和看戏的就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瘾头儿。这便是端庄儒雅、道德文章背后的一点阴暗和庸俗。
瞧正德那副无赖相。凤姐一躲再躲,皇帝哈哈大笑,唱:“任你走到东海岸,为军的赶到水晶宫。”追赶一个弱女子,如此卖力气,也真难为他与民同乐了。遗憾的是,凤姐不买账,皇帝脑门儿上也没有錾着字儿,凭什么跑到别人家里,撵得小姑娘满屋子乱跑呢?常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有砖有瓦有王法的地方,干伤天害理的勾当总得贼眉鼠眼、躲躲藏藏的,这是对正义和天理最起码的敬畏。但是,皇帝不用,尤其是正德这样的色棍,他不但以为锦绣江山都是朱明的家私,天南海北的少妇长女也是他随意玩弄的“地方特产”。这种无耻的念头,连满身虱子的阿Q都有:“我想谁就是谁。”绝对权力能使阿Q式的欲望无限膨胀,那种说一不二、万众逢迎的快感,足以使城府高深的道学家焕发兽性。
凤姐不从,正德便捞到了机会“耍大牌”——吓唬老百姓,一向是官人儿的特长,给县太爷看大门的狗奴才都敢在街市上耀武扬威,何况是九五之尊的皇上?
正德将凤姐逼到角落里,唱道:“在头上取下飞龙帽,避尘珠照得满堂红。叫一声凤姐你来看宝,哪一个庶民敢穿龙袍?啊!五爪金龙。”
幸亏正德是皇上,否则,这美丽的小姑娘很难搞定。有几个臭钱的,可以利诱:“十两,十五两,二十两……就这么多,一个子儿也不再添了。”有点儿小权力的,则可以威胁:“跟我到局子里走一趟吧。”没钱也没权、又想找便宜的小混混儿只好蒙事儿,说:“叫我那帮兄弟灭你们全家!”或文雅地警告:“你大概不知道家父是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