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因“情”而死的人可不少,今天说的是见色起心,不怎么出名的小人物——贾瑞。只要读过《红楼梦》的人,想必对贾瑞留有深刻的印象。因为他是凤姐“毒设相思局”中死得最惨的小人物。
小说中,这位纨绔子弟的风流事,与小说里才子佳人的风花雪月南辕北辙,贾瑞这个人物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猥琐。他的第一次出场是顽童闹学堂的场景,他的爷爷贾代儒那天有事,让他当代课老师,这时的贾瑞大约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吧,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可是却实在没有能耐。想来他不是第一次帮老爷子代课,故而学生们也深知他震不住场子,故而都不怕他。
当过老师的人都知道,小孩子们不怕生,面对新来的老师,调皮的孩子会在课堂上带头搞出些怪事来取乐。如果老师不够聪明或情商太低,那么课堂就会乱成一锅粥。而贾瑞每每来代课就把控不了局面,课堂乱哄哄的,简直就是煮沸到要炸的一锅粥。
娃儿们上学堂却成了这个样子,众家长都不满。就连宝玉的车夫都忍不住把贾瑞痛骂了一顿,一个下人敢骂主子,由此可见贾瑞在众人眼里有多少份量了。
细说起来,贾瑞也是个苦命的人,从小父母双亡,被爷爷奶奶养大。他的爷爷贾代儒是个读了一辈子书,却没有考取功名的老书生,只能在贾家里做个私塾先生。或许贾代儒指望着孙子贾瑞能有出人头地的一天,所以对他的管教可以说是非常严格。在老人的心里,如果孙子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那就此生无憾了。
再说贾瑞,一没有母亲,二没有姐妹。他的成长过程中除了奶奶,就没接触过其他女性。所谓名师出高徒,那么低师也只能出个低徒了。话说,一个水平一般的人不会因材施教,只是一味严苛下的传授才学,人生真的很难出彩,于是贾瑞成了个读书不精的朽木疙瘩,而后发展成没出息的浑球。
贾瑞在《红楼梦》中第二次出场,不是在课堂,而是在宁国府贾敬的生日宴会上。在这样一个热闹的场所,做为荣府的大管家王熙凤肯定会出场。果真她在去看望秦可卿后,往园子里抄近路去看戏的半路上,看到贾瑞,且一眼就认出他来了。从这里我们得知,贾瑞与凤姐之前就已熟悉了。
园子里相遇时,王熙凤是很有礼节地对待贾瑞这个小子的,贾瑞就不同了,他的不安分毫不吝啬的印在一双贼眼里,成过亲生过娃的大管家王熙凤是什么人?这明眼一搭就知道这小子肚子装的啥坏水。这样一个聪明的,眼睛能过纱的女人,岂有猜不出贾瑞的企图?其实像贾瑞这个样子,不是典型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那样的一个精明的女人,有权、有地位、有美貌,也是贾瑞这样的人想到手的?
当下,王熙凤即在心里说”这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那里有这样禽兽的人呢。他如果如此,几时叫他死在我的手里,他才知道我的手段!”用现代词说,凤姐就是腹黑的女神,怎么会让这样一个腌臜猥琐的人来相思?所以她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尝尝厉害。可以说凤姐有着极尽权术机变、残忍阴毒之能事,杀人不用刀、伤人不见血,贾瑞你死定了。
贾瑞问:“二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凤姐故意答道:“不知道什么缘故。”
他便说:“别是路上有人绊住了脚,舍不得回来了吧。”
凤姐:“可知男人家见一个爱一个也是有的。”
贾瑞笑道:“嫂子这话错了,我就不是这样人。”
凤姐笑道:“像你这样的人能有几个呢,十个里也挑不出一个来!”
贾瑞听了,喜得抓耳挠腮,又道:“嫂子天天也闷的很。”
凤姐道:“正是呢,只盼个人来说话解解闷儿。”
贾瑞笑道:“我倒天天闲着。若天天过来替嫂子解解闷儿,可好么。”
看得出,贾瑞把凤姐当成了一个寂寞的少妇,尽管锦衣玉食,但内心需要他这样的人来呵护。可是,人家凤姐是怎么想的,贾瑞却没揣摩过,单纯的以为“郎有情妾有意”,还把王熙凤虚情假意的邀请当了真。一有空或得了机会,他就跑到荣国府去找凤姐。结果是众里寻她千百度,那也人却不在灯火阑珊处。
若是他有那么一点点的自知之明,见不也就算了,不再去找了,哪里知晓,他还要脸皮厚厚地去告诉平儿等丫鬟们,直白说是向凤姐请安来的。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他怎会不知大户人家的规矩礼仪?小叔子找嫂子,即便平民百姓也是不合规矩的。
直到他再一次见到王熙凤,已经是两个多月之后。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多次去探望凤姐都没有见着,可内心里的那一份暗恋变成了对凤姐的孽爱,如燎原之火样越烧越热,热得他都坐不住了,要去当一只扑火的蛾子。
贾瑞再见到王熙凤,却做梦也不会想到,王熙凤已为他设好了一个让他非死不可的——相思局。这个不经世事的贾瑞,在王熙凤全是虚情假意的殷勤与半推半就之中,是多么的喜出望外,高兴得差点连自己是谁都要忘记了。
北方的冬夜有多冷哪,那可是滴水成冰的日子。在那个冬至后的“西边穿堂儿”那里,年轻的贾瑞傻傻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等了一夜。想想都不寒而栗,若不是心中有所企图,又怎么能熬等下去?更可怕的是,回到家里被严厉的爷爷责打了三四十板子,然后又令他跪在院子里不许吃饭,补上十天的功课。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脑子稍微清楚的人,是会接受教训,将那不着边际的念头收回去的。可是色迷心智的他偏偏不知回头。
傻得可怜的贾瑞,也许根本没有想到这是凤姐下的套。过了几天,好了伤疤忘了疼,找个空子他又去找凤姐。凤姐因见他自投罗网,再次设局。
她让贾瑞躲在房后小过道子里的那间空屋里。那贾瑞只盼着开快黑,哪想到晚上,家里亲戚又来了,这不是急死人么?你这个亲戚早不来晚不来,要这时来。直等吃了晚饭,那天已是掌灯时候。又等他祖父安歇了,方溜进荣府,直往那夹道中屋子里等着。
他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地干转着。左等不见人影,右听也没半点声响,心下自思道“别是又不来了,又冻我一夜不成?”正自胡猜,只见黑曀曀的来了一个人,贾瑞便意定是凤姐,不管皂白,饿虎一般,等那人刚至门前,便如猫捕鼠的一般,抱住叫道:“亲嫂子,等死我了。”
他以为来者是凤姐,哪知却是贾蓉,就在这儿贾蔷也点着灯来了。兄弟两人是他的晚辈,也可以算是他学生吧!这回丢人是丢到家了。贾瑞在两个侄儿前求饶下跪,还被迫写下各欠五十两银子的欠条。最后,还被两个人安放在一个大台矶下面躲着,说是等他们来接他出去。那两个人走后不多时,“嗗拉拉一净桶尿粪从上面直泼下来,可巧浇了他一身一头”。
等臭气熏天的贾瑞事丧家狗样逃回家中时已是三更天。被尿粪这招一刺激终于回过神,明白自己是被凤姐算计了。可是色胆包天的他,只要一想到凤姐俊俏的模样儿,又恨不得一时把她搂在怀内,如此竟然一夜不曾合眼,这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
折腾了这么几场后,贾瑞最终死在了风月宝鉴上,可这风月宝鉴却是跛足道人好心送来保命的。道人说:“这物出自太虚幻境空灵殿上,警幻仙子所制,专治邪思妄动之症,有济世保生之功。所以带他到世上,单与那些聪明杰俊,风雅王孙等看照。千万不可照正面,只照他的背面,要紧,要紧!三日后吾来收取,管叫你好了。”
道人让他只看反面骷髅,可他偏偏不听话,非要看正面,只见镜中一名衣衫浅褪的女子,正是笑盈盈向他招手的凤姐,于是贾瑞无法自拔……
虽说是凤姐设的局,但若贾瑞是位正人君子,没有对凤姐产生非份之想,又怎会年纪轻轻就断送性命呢?贾瑞是红楼梦中唯一照过风月宝鉴的人,也第一个死得最具体的小人物。心不正,最终导致他死在自身没有节制的欲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