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侯赢,往往没有几个人知道。而说起窃符救赵,人们却是耳熟能详。一个七十多岁还在替人守城门的老者,本打算隐居终身,但信陵君的诚意打动了他。于是也便有了这个老人在晚年成就一段人生的辉煌、顺便修改一下历史走向的故事。
一、宠辱不惊的隐士
侯赢,七十岁以前的生活是个空白、然而。他一出场,就震动了华夏大地,改变了秦、赵、魏下国的攻防形势。
侯赢,一个在魏国都城大梁(今开封)守城门的小官。没有别的产业,也没有别的生活来源。然而,这个小官,却是一个大贤人、大隐士。
战国时期,文人早晨起来还是平头百姓,经过一个白天的游说,到了晚上得到君王的赏识被拜为卿相的事情是很平常的。只要你有本事,并且愿出来做官,求个一官半职甚至混个人官都不是什么堆事。但侯赢没有这样做,他一直在等待时机。
珍珠不会永远埋在沙子里,飞龙也不会一直都在水池子里趴着,终于,有人把侯赢推荐给了信陵君,说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贤人,
信陵君无忌,是魏国国王的弟弟,是战国时期著名的四大公子之一。与赵国的平原君、楚国的春申君、齐国的孟尝君都以善于养士(搜罗人才)而名扬天下。而信陵君在这四个人中名气又最大,待人又最谦虚。当他得知这位地位低、又很穷的守门人是一名隐士时,就马上前去问候,并带去了很多的礼品和生活用品,但却遭到了侯赢的拒绝:我修身养性几十年,这样的日子已经过惯了,您的财物对我没用,请拿回去吧。
这个拒绝实在是有点出乎信陵君的预料,但也更增加了他对侯赢的尊敬程度,于是,为了显示他敬贤的诚意,他想出了一个更好的打动这名隐士的办法。
信陵君在府上大宴宾客,请遍了大梁城内所有的达官显贵,可是等到大家都坐好了、就等着公子举杯宣布开席的时候,这位主人却起身离席而去,说还要去请一个重要的客人,他亲自赶着马车,去迎接今天宴会的主角——守门人侯赢。
侯赢对公子的来请,并不吃惊,也没有虚情似意的拒绝不,.而是很爽快的登车。虽然他穿得破破烂烂,但气定神闲,没有半点受宠若惊的样子。坐在华丽的马车上,听任信陵君执缰车。而且,他为了进一步考验信陵君的诚意,还提出了一个额外的要求——我有个朋友,在集市上杀猪卖肉,我想顺便去看看他。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虽然信陵君的名声已如日中天,虽然他的礼贤下士人人称赞,但侯赢坚持要用自己的实践来检验信陵君是不是真如别人传颂的那样好,是不是值得自己放弃多年的隐居去为他效力。所以,这个信陵君访侯赢的过程,其实是侯赢对公子的考验过程。
当侯赢提出了这个很有点多事、过分、得寸进尺的要求后,信陵君没有丝毫的犹豫,马上把车转了一个弯奔集市而去,来到杀猪客朱亥的肉摊前。
然而,朱亥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不屑于答理公子,别过了头去,只与侯赢说话。两人干脆把公子晒在了一边,站在大街上没话找话的闲扯着,看都不看公子一眼。虽然受到了冷落,但信陵君在边上仍然是恭恭敬敬,手牵着马缰静静的等候,一句话不插,更不张嘴催促。在这个过程中,整个集市上的人也都轰动了,大家都来看这个奇怪的景象:一辆豪华马车在边上等着,穿的鲜鲜亮亮的贵公子牵着马,而一个衣着破烂的老头与一个浑身油腻腻的卖肉屠夫站在那里交谈。
终干,侯赢觉得火候已经够了,再聊下去就真的有些过分了。他与杀猪客告别,登上了马车,向着宴会厅进发。来到公子家中之后。公子侧着身子在前方引路,侯赢大大方方的走着,来到主宾席坐下。那些久久等候的贵客们个个大吃一惊:原来公子去请了这样一个糟老头!
这样的出场,不仅让大梁都知道了有个叫侯赢的老看门人,也更加称赞公子的礼贤下士,更重要的,侯赢在心里已经认可了公子,准备在关键时刻为他出一把力了。
但公子府上有那么多的能人雅士,又怎么会轮到一个看门人来替他出力呢?并且,公子的恭恭敬敬对待侯赢,是出于一种习惯,出于一种对贤人的敬重,也本没有指望会得到他的什么帮助。但,历史就是这样,越是不期望得到什么,越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所以,当秦军进攻邯郸、赵国生死存亡、而魏国国君却不想发兵帮忙时,侯赢登场了。
二、知人之明的智者
公元前260年,秦国与赵国在长平(今山西高平)打了一场大仗,赵国大败,四十万赵军投降后。都被秦国活埋了。长平之战后,秦军乘胜包围了赵国的都城邯郸,赵国己经没什么兵可用了。只好到处求援。
当时赵国的国王是孝成王,承相平原君赵胜是他的叔叔,而赵胜的夫人就是信陵君无忌的姐姐、魏国国王的妹妹。赵魏两国都面临着秦国的进攻蚕食.又有这样的亲戚关系,所以,魏王也就很痛快地答应出兵帮忙,派遣大将晋鄙率领十万大军前去救赵。可是,等到魏军开到离邯郸不远的邺城(今河北临漳)时,秦昭王却派来了使者警告魏王:“赵国马上就要被灭了,如果你们胆敢救赵国,我灭了赵后马上去打你”。秦国的强盛是各国都很害怕的,在这种恫吓面前,魏王害怕了,命令晋鄙驻守邺城。按兵不动,静观形势的变化。
信陵君面对姐姐的无助哭泣,面对好朋友平原君的请托,面对邯郸城内被困的众多百姓,他不断的催促魏王下达进兵令,但多次都是没有结果。最后,面对秦军越来越急的攻势。信陵君坐不住了,决心以一己之力,率领门下的三千宾客,去与邯郸共存亡。
车马经过侯赢负责看守的东门,信陵君把自己准备前去拼命的打算向侯赢和盘托出,没想到侯赢却一句安慰鼓励的话也没有,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哦,去吧,我岁数大了,不能陪你一块去了。说完,挥挥手,又回到了看门的小屋。信陵君愣了好一会,才带着车队继续向前走,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我今天就要前去送死了,而侯先生却连半句为我送行的话都没有,不合常理啊,难道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么?反正,打仗也不急在这一时,干脆,回去问个究竟再说。
于是,拨转马头,又回到了大梁的东门。
公子的车队还未到东门,已经远远地看到侯赢等在路边上,面对公子疑惑的神情,侯赢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侯赢的智慧正式派上用场,侯赢的人生价值正式开始实现:
一是对信陵君的知。侯赢先是对信陵君解释了为什么知道他一定会回来:你对我这样恭敬有礼,而我在你去送死的时候却是一付不理不睬的样子,这一定会引起你的不满,进而一定也会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一定会回来向我问个究竟。如果你不回来,那就不是你信陵君了。
二是对时局的判断。接着,侯赢给信陵君分析了形势:以你这样一点兵力,去了也是白去。君子不做无意义的事,死也要死的有价值。现在问题的焦点是魏王不肯发兵,而发兵需要兵符,想办法弄到兵符不就一切都解决了?虽然兵符在魏王手中亲自掌握着,但还是有办法偷出来的。
三是对窃符过程的计划。侯赢详细对信陵君分析了偷取兵符的可行性:魏王的兵符,放在他的卧室里,而他的卧室,对于他的宠妃如姬来说。自由出入,你对如姬有恩,当年如姬的父亲被人杀了,国王查了三年都抓不到凶手,是你帮她报了父仇,她早就想报答你了,所以你让她去偷兵符,她绝不会拒绝。
四是对出兵过程的安排。等到一切都按计划的那样完成,信陵君顺利的取得兵符,准备再赴前线时,侯赢又给公子做了最后一次筹划:按照惯例,大将统兵在外对国王的命令可以不接受,如果晋鄙顺利交出兵权,一切好办;如果他拒绝交权,而是派人向魏王核实,事情就麻烦了。所以,非常时期得有非常手段,上次在集市上跟我聊天的那个杀猪客,是位大力士,他可以和你一同前往,如果晋鄙对兵符发生怀疑,那就杀掉他。
计划是如此得周全、严密,既掌握天下的信息,对时局有准确的判断;也知道王室的秘密,魏王把兵符放在哪,喜欢哪个小老婆都一清二楚;更知道大将的性格,对晋鄙的分析与实际结果完全一致。
三、舍生取义的侠士
侠士是什么?既是一种身份,更是一种精神境界。在侠士那里,生命是不足惜的,只要有需要,随时都可以献出。所以,当侯赢完成他的使命之后,他的生命也可以献出了。
与信陵君真正的诀别到来了。
当信陵君拿着兵符,带着朱亥。率领众门客再赴前线,与侯赢告别时,侯赢对公子说:“按理说我是应该与你一起前去的,可是,我这种年纪,去了只会给你添麻烦。但是,我会替你计算行程,等你到达前线之日,也是我自杀为你壮行、预祝你顺利完成使命之时。”
后来,侯赢实践了自己的诺言。
对于这位修生养性几十年的世外高人来说,生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人生的价值,是一种为人处世的准则。当他为信陵君周密计划后,能对得起朋友的礼遇,人生价值已经得以实现,生命也就可以终结了。特别是当他的行为与自己处世的准则发生矛盾时,生命也就必须终结了。毕竟,他是魏国的子民,要为魏国的安危考虑,而现在,他却为了朋友的情义而置魏国的利益于不顾。所以,在完成朋友的嘱托后,也就只能是毫不扰豫地以死谢君王、谢国家,来实现自己完美的人格塑造了。
历史就是这样,由一个个的偶然组成。有了信陵君的拜访,也便有了侯赢的出山,而有了侯赢的出山,才有了窃符救赵的计谋,有了窃符救赵,也便延缓了秦国的统一攻势,中国的历史在无意中拐了一个弯。
一个老人一个贤才一个侠土,用自己的计谋,让历史拐了个弯,用自己的死,完善了人格。历史是一种永恒,人生却只有一瞬。能在一瞬间发出耀眼的光,虽死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