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在中国早已家喻户晓,朋友在青年时代都为这样动人的故事而感动过吧!这一对生前未能结合成夫妻的恋人,为了解脱封建传统思想的束缚在死后化为蝴蝶,以致江浙民间的吴语中至今仍称田间常见的菜粉蝶为“梁山伯”。在小提琴协奏曲《梁祝》中,“化蝶”也是全曲的最高潮。不过,似乎无人解释的问题是:他们最后为何是化为蝴蝶,而非诸如蜜蜂之类的其它昆虫呢?
相思文化:化蝶之外的连理枝、比翼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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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人在想到梁祝时,第一反应恐怕就是他们之间纯洁忠贞、至死不渝的爱情,这固然可能是故事原本所欲传达的重要侧面,却未必是全部。把他们视为一夫一妻框架下顽强追求自由恋爱的年轻人,这是20世纪梁祝故事在逐渐剔除旧文化后净化的结果,尤其深受越剧现代化改革进程的影响。在清代和民国的戏剧演出时,这些早期版本的梁祝故事中充斥着因果报应、调笑乃至色情的成分,梁山伯的形象则狡猾好色又迟钝。
他茫然不知祝英台之为女身被解释为:玉皇大帝命人偷走了他的魂魄,直至1946年雪声剧团新改编的《梁祝》上演,范瑞娟才将他重塑为一个满身书卷气的儒雅才子。
 这其中的关键差异在于:我们现在理解的梁祝,聚焦于他们身上表现出来的那些与现代爱情观契合的特质;
但传统社会中的人们却不会抱有这种爱情观,因而传诵故事或许更多是出于对其遭际的同情与悲悯,而更重要的是他们那种传奇般的非正常死亡。
在东亚古代的巫术观念中,情志不得伸的冤死,死者在灵魂不得安息的情况下,往往具有作祟的强大法力,这种心态的影响所及,造成像诸葛亮、关羽、岳飞这样壮志未酬或屈死的人物广受推崇,这或许也是梁山伯和祝英台死后成神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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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祝传说的故事本身并不曲折复杂,但它之所以长盛不衰,应归结为它顺应了普遍存在的某种心理意识,因而足可代表一类故事原型。在中国传统的“相思文化”和“殉情”故事中,类似的叙事结构反复出现:两名恋人因受外力的阻隔而无法结合,最后以死明志,并终于由此得以魂归一处。这可能也是梁祝故事能流传至今的缘故,因为这种文化心理是普遍存在的。
在中国,这种“相思文化”源远流长,梁祝可能是其中最有名的之一,但却并不是最早的。一般认为在文献记载上最早可追溯到东晋干宝收录在《搜神记》中的短篇《韩凭夫妇》。在这个以战国时期为背景的故事中,韩凭夫妇俩在被拆散后,坚志自杀,死后未能合葬,而从坟头各自生出大树,“屈体相就,根交于下,枝错于上。又有鸳鸯雌雄各一,恒栖树上,晨夕不去,交颈悲鸣,音声感人。宋人哀之,遂号其木曰‘相思树’。相思之名,起于此也。南人谓此禽即韩凭夫妇之精魂。”这是后世连理枝(相思树)、比翼鸟传说的源头。在梁祝故事诞生之前,相似的传奇结尾已在许多诗歌、传说中出现。最著名的可能是东汉长诗《孔雀东南飞》的结尾:“两家求合葬,合葬华山傍。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 叶叶相交通。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这里所提到的合葬之所“华山傍”,并非今陕西的华山,因为故事按说发生在东汉时长江下游的庐江府;它更可能与南朝乐府《华山畿》有关。
按《古今乐府》的记载,南朝刘宋时,有士子暗恋一位客舍女子,相思至死。入葬时,运载棺木的牛车经过华山旁女子家门,牛不肯前,女子遂出门而歌:“华山畿,君既为侬死,独活为谁施?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棺木应声而开,女遂入棺,两人乃合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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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些早期传说中,相爱的两人在死后通常是化树(连理枝)或化鸟(比翼鸟、鸳鸯)两种结局,至中唐时白居易写《长恨歌》,还描述唐玄宗与杨贵妃在深宫誓言“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可见这是时人最为熟悉的恋情真挚的象征。
除“连理枝”起源于《韩凭夫妇》故事外,“比翼鸟”的形象则更源远流长,在《山海经》中就已出现,只是当时并未作为感情美满的象征,《山海经·西山经》中甚至认为它的出现预示着灾难:“见则天下大水”。直至西晋张华《博物志》中,才写到“南方有比翼鸟,飞止饮啄,不相分离……死而复生,必在一处”。
或许是在魏晋这样一个礼法松弛的乱世,它们的形象才被逐渐地世俗化了。受中国文化的影响,日本也将相爱、但生前无法结合、不得已殉情的男女的合葬墓称为比翼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