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上任之初和诸侯王之间的关系飞流直下,用剪不断理还乱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原因都是汉武帝的宠臣主父偃大力推行的“推恩令”惹的祸。
故事回放到建元二年(公元前139年),又是一个寒冷的冬季,又到了各大诸侯王法定入朝觐见的时候。汉武帝本着本是同根生的原则,为代王刘登、长沙王刘发、中山王刘胜、济川王刘明这几个“哥哥王”举行了隆重的接风宴。
孔子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面对几位远道而来的亲人,汉武帝自然也是很乐,于是把酒言欢,其乐融融。不料酒过三巡,菜凉三分时,宴席上突然传来一阵哭泣声。众人一惊,但见济川王刘明的脸像三岁娃娃的脸,刚才还是满脸挂笑,此时却是满脸挂泪。
“兄长何故而哭?”汉武帝惊问道。
“愚兄不曾哭。”刘明语出惊人。
“兄长明明在哭,眼角还有泪水,为何说不曾哭?”汉武帝一脸惑色。
“愚兄哭天下人该哭之事,悲天下人该悲之事,人人皆会哭,这是人性本然,所以愚兄不曾哭。”
“兄长遇到什么悲伤之事,说来听听。”汉武帝问。
刘明闻言马上收住了泪水,说道:“现在朝中大臣动不动就弹劾、贬低我们这些诸侯王,根本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哦,原来如此。”汉武帝若有所思道。
刘明所说,也正是其他几位诸侯王共同的“伤痕”,于是他们纷纷揉眼睛擦鼻子声泪俱下地述说各自遭遇的不幸。
接风宴成了“哭宫宴”,这是汉武帝没有料到的。为了不使事情发展到“水漫皇宫”的严重局面,汉武帝当即拍板,马上给出承诺——“伪推恩令”,概括起来主要有两点:第一,全方位提高各诸侯王的待遇;第二,减少各部门对诸侯王的制约。
“伪推恩令”一实行,各大诸侯王以为解放了,可以享受了,本性瞬间暴露无遗。于是他们该干的事干,不该干的事也干,奸淫乱伦、贪赃枉法、结党拉派、滥杀无辜……
这样的后果是汉武帝没有想到的,随后,汉武帝进行了批评和自我批评,进行了深刻反思,得出的结论是:朕给各大诸侯王的自由是有点过火了。
而正当汉武帝为这把“火”担忧时,主父偃站了出来。他把汉武帝的“伪推恩令”抹去了一个字,经过加工和包装,隆重地推出了“正版推恩令”,不但扑灭了汉武帝心中的火,还点燃了另一把火。
主父偃的“推恩令”明面上是推行汉武帝对皇族的“皇恩浩荡”,实际上却是一招“欲扬先抑”。说白了就是晁错当年削藩政策的延续,只是把名字改了一下,来了个换汤不换药的“欲削先恩”。
按照主父偃的说法,各大诸侯王是从汉高祖时就分封下来的,一代传一代,枝繁叶茂,然而继承王位的人只有嫡长子这一个,其他的骨肉至亲不能拥有寸土寸地。皇上允许各诸侯王分封他们的子弟儿孙,这样既可以显示陛下的皇恩浩荡,又能达到分散和削弱诸侯的目的。
面对“先恩后削”这样极具包装性和隐蔽性的“推恩令”,汉武帝在“妙极、妙极”声中对各大诸侯王进行了暗示。梁王刘襄和顷王刘延很懂事地马上付诸行动,汉武帝很高兴。在嘉奖他们的同时,还给了他们一项优惠措施,可以制定自己的封号。
开了个好头后,各大诸侯王在一片“推恩令”中,把各自的封国“推”得四分五裂,推到最后大有“国将不国,王侯泛滥”的地步。对此,汉武帝还不放心,为了更好地监督和控制各大诸侯王,他还延续汉高祖刘邦首创的作风,派朝中的官员担任诸侯王的相国和中尉。
国已不国,诸侯国中两个最大的官职——相国和中尉——也被局外人把持,可以说各诸侯国已面临生死存亡的最危险时刻了。都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淮南王刘安成了第一个起来造反的人。
提起淮南王刘安,不得不提他的父亲刘长。
刘长是汉高祖刘邦最小的儿子。其母亲原本是张敖宫中的宫女,后来张敖为了讨好“准岳父”刘邦,在刘邦路过赵地时,为他安排了一夜情,而一夜情的女主角就是刘长的母亲。再后来,张敖的手下贯高等人谋反,赵国上上下下受到牵连,刘长的母亲也因此入狱。然而,正在这时,刘长的母亲已怀上刘长,其弟赵兼专程入京请求当时的朝中红人僻阳侯审食其帮忙。但是,审食其因为其情人吕后的一顿怒骂而没敢将此消息告诉汉高祖,最后弄得个“刘长生,赵美人死”的悲惨结局。
为了弥补过失,刘邦后来分封刘长为淮南王。而刘长后来听说自己母亲的死因后,对审食其怀恨在心。后来吕后倒台,汉文帝上台,刘长利用汉文帝对他的宠爱,亲手杀死了审食其。
后来,刘长变本加厉,最后竟然联合柴武的儿子柴奇图谋不轨,最终事情败露。饶是如此,汉文帝还是舍不得处死这个“唯一的弟弟”,只是把他发配到荒蛮之地去改造。然而,刘长不堪忍受这样的屈辱,选择了“不食嗟来之食”,最终活活饿死。
汉文帝为了摆脱迫害兄弟的罪名,把刘长所管辖的淮南国一分为三,分别封刘长的三个儿子为王:长子刘安为淮南王;次子刘勃为衡山王;三子刘赐为庐江王。
刘长的故事到此暂告一个段落了,接下来轮到刘长的儿子刘安登台演出了。七国叛乱时,吴王刘濞曾派使者到淮南国,劝说刘安起兵共谋大事。刘安因父亲的死对汉文帝耿耿于怀。虽然汉文帝让他继承了父亲的王位,但他的造反之心却与日俱增。刘濞就是算准了刘安的命门所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很快就把刘安说服了。
正当刘安要一脚踏上贼船时,关键时刻,淮南的相国起到了扭转乾坤的作用。作为朝中派来监督和制约诸侯王的相国,他们有责任也有义务阻止各自的诸侯王做出反叛行为。淮南国的相国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知道仅仅进行劝告是无济于事了,于是来了个将计就计,顺着刘安的意向说了这样一句话:“大王想起兵,臣愿做先锋。”
连“身在封国,心在朝廷”的相国都愿帮自己,刘安高兴之余,想都没想就把手中的兵权交给了这个先锋。出人意料的是,相国把兵权拿到手后,非但没有带兵出征,反而紧闭城门,断绝和刘濞的一切来往。
刘安追悔莫及,无奈空有王位手无兵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濞率领七大诸侯国风风光光地踏上了大展宏图之旅。
然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七国之乱轰轰烈烈地开始,却是凄凄凉凉地结束。淮南王刘安因为举事未遂而没有被追究相关责任,他的弟弟衡山王刘勃更是因为严拒和刘濞同流合污而得到汉景帝的赏识,被封为济北王。刘赐则继承了刘勃的封号,改庐江王为衡山王。至此,刘安三兄弟各自独霸一方,一时间国内无二。
汉武帝上任后,对堂叔刘安很是敬重,这使得原本就骄奢淫逸的刘安更加放荡不羁。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刘安终于坐不住了,他借用“彗星划空而过,天下必有大事发生”的神秘谣言,揭开了新一轮诸侯王叛乱的序幕。
他的造反和他父亲刘长一样,也是“兵马未动,准备先行。”首先,他让自己的女儿带上金银珠宝来到长安,作为间谍长期住下,买通汉武帝身边的宦官,朝中的风吹草动都在刘安的掌握之下。其次,他拉拢自己的弟弟刘赐下水。
刘赐也是不安分的主,听说大哥想举事,二话不说,表示完全赞同,并且厉兵秣马,随时准备起兵。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刘安的前期准备工作做好后,只等找个造反的理由便可上路了。然而,正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没有等来东风,后院却无端着火了。烧起这把火的是刘安的太子刘迁手下的郎中雷被。雷被觉得造反不但是件技术活,而且是件掉脑袋的危险活,于是决定弃暗投明,立马跑到长安向汉武帝告了状。
汉武帝当然很重视,马上派廷尉(相当于司法部部长)的张汤负责调查此事。
迫于形势的压力,刘安再次准备将造反行动提前,于是来了个两步走。第一步,刘安派了一些亡命剑客到朝廷。当然,他们不是去行刺汉武帝的,而是伺机对此时已威震朝野的卫青动手的。刘安觉得只要干掉了卫青,中央军队就会群龙无首,到时候便不攻自败。第二步,刘安计划等他弟弟刘赐的兵一到,就联合起兵直指长安,目标只有一个,锁定在汉武帝的皇位上。
然而,刘安没有等来刘赐的大军,却等来了朝廷派来的大军。当汉军把刘安府团团围住,刘安还在做白日梦,以为是弟弟刘赐带兵来支援了。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时,已是穷途末路,追悔莫及了。不成功便成仁,最终,刘安选择了自我了断。
随后,刘安的弟弟刘赐也被人出卖,无奈之下,刘赐只好重走刘安的革命道路,最终以自刎的方式革了自己的命。
值得再提的是,淮南国和衡山国因为造反引起了很多不良的后果。于是,汉武帝以“解散”的方式宣布这两个封国的使命到此结束。
至此,刘安和刘赐联合造反一事告一段落。
汉武帝刚刚把刘安和刘赐的事搞定,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江都王刘建(请注意,此刘建并非刘安的孙子刘建)又制造出了新麻烦。
刘建是一个有“前科”的人,据说犯了乱伦罪。他不但和父亲的宠姬通奸,而且还和自己的亲妹妹有一腿。事情败露后,刘建被缉拿归案。事实证明,刘建就是刘建,封地虽然不大不小,但却福大命也大。他满以为吃不了兜着走时,事情却突然来了个峰回路转,他等来的不是宣判书,而是赦免书。
原来皇后卫子夫为汉武帝生了第一个儿子后,汉武帝高兴之下,赦免了天下所有犯人,以示皇恩浩荡,而刘建正好赶上了这个美好的时候。
刘建在长安城里“潇洒走一回”后,不但没有改掉劣习,反而变本加厉。除了荒淫外,他还对宫女们进行疯狂的折磨,打死打伤的宫女嫔妃数不胜数。
好在刘建虽然后宫那些事儿不断,但好歹再也没有人敢去告发他。然而,刘安和刘赐的死却给了他一次极大的打击,打击的结果是刘建得了脑震荡。为此,刘建把女巫师请上了台。
结果被人告密,非但没有把汉武帝给“厌死”,反而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最后,刘建也没有劳刽子手们动手,他和刘安、刘赐一样,也是以自刎的方式结束了一生。
刘建死后,汉武帝本着一视同仁的原则,废了江都国的封号。那些被废的国都以“郡”重新命名,直接归中央政府管辖。说白了就是将这些原本享有特权的“自治区”转化为了“直辖市”。
汉武帝用实际行动,一手打造了汉朝自开国以来至高无上的皇权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