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乾道年间,陆游自四川回乡时,其门客挟一名四川妓女回家,将其安置在别馆,经常前往相见。一次,门客患病,许久未往,妓女怀疑门客抛弃自己,另有新欢。门客作《鹊桥仙》词辩解,妓女即依其韵答道:妓女文学是宋代社会的特殊产物。无论是北宋的东京,还是南宋的临安,随着歌楼妓馆这一行业的发展,以词为代表的妓女文学应运而生,并迅速普及到当时城市的下层社会,以至成为酒楼妓馆的流行歌曲。在妓女这一特殊的人群中,涌现出一批不仅会演唱,还能自己倚声填词的词人。不少妓女还用词这一艺术形式表达自己落入风尘的悲惨命运。
宋代台州(今浙江天台)有一个叫严蕊的营妓,字幼芳,很有才气,能诗善词,通古达今。有一年,朱熹巡视浙南,为了打击唐仲友,搜集他的“罪状”,将严蕊抓起来严刑拷打,逼她招认与唐仲友有嗳昧关系。严蕊备受鞭笞之苦,囚于狱中两个多月,几乎死去,但她毫不屈服,在堂上据理反驳。此案未结,朱熹调离,提刑岳霖继任,怜她无辜受屈,且爱她的才气,决定释放她。严蕊在开释的堂上,当堂援笔作《卜算子·咏梅》一首以明志: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待到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这首词写得凄测、忧伤,虽然透出淡淡的遁世哀愁,但也具有反抗暴虐迫害的斗争精神。每次读这首词时,心中总是掠过一丝对那些由于生活所迫而误入风尘的女子的怜惜与悲哀。清代徐九经的《词苑丛谈》中还都录有严蕊所作的另两首词《忆仙姿·道是梨花不是》和《鹊桥仙·碧梧初出》,风格和韵味,皆与《卜算子·咏梅》十分相似。宋乾道年间,陆游自四川回乡时,其门客挟一名四川妓女回家,将其安置在别馆,经常前往相见。一次,门客患病,许久未往,妓女怀疑门客抛弃自己,另有新欢。门客作《鹊桥仙》词辩解,妓女即依其韵答道:
说盟说誓,说情说意,动便春愁满纸。多应念得脱空经,是哪个先生教底? 不茶不饭,不言不语,一味供他憔悴。相思已是不曾闲,又哪得工夫咒你?我们无法知道那位门客是否真有负于这位女子,但是可以看出,这位女子以诙谐滑稽的笔调道出了一个生活在下层社会的女性对负心男子的指责和内心的幽怨。宋代著名学士秦观年轻时写了一首《满庭芳》,惜别自己所欢的女子:
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 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染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因此词缠绵宛转,儿女情浓,教坊歌楼争相传唱。北宋杭州妓女琴操,一次在演唱这首词时,竟随口将其唱成阳韵:
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画角声断斜阳。暂停征辔,聊共饮离觞。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茫茫。孤村里,寒鸦数点,流水绕低墙。 魂伤当此际,轻分罗带,暗解香囊。谩赢得青楼,薄倖名狂。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余香。伤心处,高城望断,灯火已昏黄。琴操依秦词原意而生发,巧易新韵,不露痕迹,起承转合,流畅自如。这表明琴操具有相当深厚的驾驭词的功力。初读秦观的《满庭芳》,因基本上属长调,一时间怎么也记不住。当看到琴操所改的词时,竟一下将两首词都记住了。
北宋柳永,是专为歌楼妓馆依声填词的专业词人,为适应妓女的歌咏,大量地写作慢词长调,以使妓女便于抒情,伴红牙拍板慢声低唱,以展现缠绵细腻的情感。由于妓女所处的市井地位,柳词经妓女之口,很快就传向了社会的各个方面,以至“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这不能不归功于妓女的传唱。正是这种在妓女与文人互动行为的基础上形成的妓女文学,包括由文人创作的以妓女生活为题材的作品和由妓女本人创作的作品,丰富了宋词的内容,形成了一支独特的妓艺奇葩,促进了宋词的传播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