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1922年考入北京大学文科预科的韩权华而言,她似乎一直生活在聚光灯之下。出身天津八大家之首的“天成号韩家”,姐夫是清华校长梅贻琦,这一系列显赫的身份使得她甫一入校便受人瞩目。
不过,韩权华受到关注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其出众的外貌。许君远在《读书与怀人》一书中回忆称:“乙部(文预)女同学较多,最漂亮的是韩权华,长身玉立,洒然出尘。”被目为“校花”的韩权华,自然不乏追求者。来北大求学以来,韩收到“不认识人的来信不知凡几”。在众多来信追求者中,有一人身份颇为特殊,便是北大教授杨栋林。
杨栋林,字适夷,贵州毕节人,历史学家。北京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从1923年年初开始,杨栋林便向韩权华释放爱意。或许是自矜身份,杨的爱情攻势较为含蓄,不过是写写明信片,抄录英文小诗寄给韩。1924年1月12日,杨栋林发表启事,为其兄代聘家庭教师。次日,杨特意私下将启事转寄韩权华,希望其能就聘,以此增进两人关系。
不料此事不胫而走,校内开始传出两人关系的谣言。有好事之徒还在厕所内张贴启事,大肆渲染。而北大学生裴文中则以“明华”为笔名,将二人之事添油加醋写成报告文学,以《厕所内的婚姻问题》为名投稿《东方时报》副刊。文章刊出后,在北大校内引起骚动,师生热议。
在风言风语尘嚣甚上之际,4月26日,杨栋林再度写信给韩权华。信中一方面转述坊间关于二人的诸种传言,另一方面则言辞暧昧,颇似亲近之人商讨如何处理。表面上看似在澄清谣言,实则试探韩的真实态度。正如《两性间一桩习见的事》一文在事后所分析:“原信全篇都引外界如何如何的话,作成功自己婚姻的圈套。”
不料韩权华却将此事写作文章,以《一封怪信》为名投至《晨报副刊》,并将杨栋林的长信全文转发。行文最后,韩权华不无愤慨地说:“不意中国最高学府的教授对本校女生——素不认识的女生竟至于如此。我以为此等事匪但与权华个人有关,实足为中国共同教育(co-education)之一大障碍。我北大女生,我北大全校皆足引为不幸。”
此文刊出后,舆论一阵哗然。被推至风口浪尖的杨栋林赶忙写文辩白,但也无济于事。北大学生发起“驱杨”运动,有人张贴皇榜,发檄文,指其为北大全校之不幸,全国女子之不幸,又有人称杨先生的信是教授式的强盗行为,是威吓欺骗渔猎女生的手段。整个北京社会的舆论,俱斥杨为十恶不赦的大罪人。就连远在上海的《妇女周报》记者奚明,都收到不相识的人从北京写来的信,请他们一致声讨。
与此同时,北大校长蔡元培也写信给杨,叫他自行辞职。而其余杨所授课的学校也纷纷要求他辞去教职。5月10日,杨栋林在《北京大学日刊》发表通告,无奈辞职离去。而韩权华也受此事之累,转学女师大,后赴美留学,回国后嫁与卫立煌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