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人吃鲨鱼,最看重它的鳍。宋朝人吃鲨鱼,最看重它的皮。
鲨鱼皮真是好东西,能做剑鞘,能做刀鞘,能做盔甲,能做钱包,居然还能吃。怎么吃?“煮熟,剪以为羹,一缕可作一瓯。”(庄绰《鸡肋编》卷上,下同)去砂,煮软,剪成长条,炖汤喝,一条能炖一小锅。炖完汤,皮不断,用筷子挑出来,丝丝缕缕盘在碗里,就跟长寿面似的。夹住一头,往嘴里一放,使劲一吸,哧溜哧溜往里钻,又嫩又滑又筋道,嗯,好吃!
宋朝有位游师雄,陕西人,没见过鲨鱼,更没吃过鲨鱼皮。朋友炖了一锅,给他盛一碗,他三下五除二就给消灭了。朋友问:“味新觉胜平常否?”这玩意儿就是传说中的鲨鱼皮,你感觉怎么样?跟你平常吃的东西不是一个味道吧?他愣愣地说:“将谓是馎饦,已哈了。”原来是鲨鱼皮啊,你咋不早说?我还以为是面条呢,没过牙就吃了,啥味道?我没尝啊!
故事讲到这里,问题来了:游师雄吃鲨鱼皮不过牙,生吞下肚,是因为他把鲨鱼皮当成了面条。为什么一当成面条就生吞下肚、完全不咀嚼呢?因为他那个地方的人有一种非常独特的饮食习惯———“食面盖不嚼也”。平常吃面从来不嚼,都是生吞。
听了这个解释,大伙可能会觉得荒唐:“吃面哪有不嚼的?太傻了吧?”其实也没啥可奇怪的,我们豫东农村也有这样的饮食习惯,吃拨鱼儿的时候就不嚼。
拨鱼儿也是面食的一种,做法简单:调一碗面糊,烧一锅水,待水开了,用大勺子舀一勺面糊,架到锅上,再用小勺子往外拨,左拨一下,右拨一下,面糊一片片飞进锅里,先沉底,再上浮,一个个都是大头小尾巴,扁扁的身子,状如小鲫鱼,故名拨鱼儿。拨鱼儿煮熟,捞出过水,浇上菜汁,多放醋,多放红油,酸酸辣辣的,汤味很正。
拨鱼儿的汤味非常重要,拨鱼儿本身的味道就不太被人关心了。为什么不关心?因为我们那儿的小孩子打小就受到这样的教育:“拨鱼儿不是用来嚼的,是用来喝的!”吃拨鱼儿不能嚼,它什么味道也就不重要了,连汤带鱼儿一起吞吧。所以在我们老家,吃拨鱼儿不叫吃拨鱼儿,叫“吞拨鱼儿”。